......
【今以眇身,嗣守神器,夙兴夜寐,惟念黎元。
荆州牧刘表,包藏祸心,僭越不臣,罪恶昭彰,天人共愤,其罪不诛,天理难容!
......
诏书至日,即刻起兵,万勿相负!】
当听诸葛瑾将诏书读罢,张羡哪还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不过...包藏祸心,僭越不臣,天人共愤,天理难容?
袁大将军,您确定你这诏书里写的不是你自己吗?
尽管心中腹诽吐槽,然而表面上张羡的动作却极为熟练,都没等诸葛瑾反应过来呢,已经五体投地跪伏在地,仿佛一个虔诚多年的袁氏忠良一般,双手将诏书捧过头顶,朗声曰:
“臣,长沙太守张羡,谨遵陛下诏命,诚奉大将军之令,即日起兵,奉诏讨贼,剿除刘表,以匡大义!”
言罢,张羡起身,那双密布血丝的眼睛盯着诸葛瑾,如获珍宝一般,紧紧握住他的双手。
“先生放心,羡久慕大将军威名,恨不得侍奉左右,今得此诏,必不使大将军失望。”
诸葛瑾\孙权:“......”
如此一幕又是让他二人好一阵无言!
与赋闲在家的桓阶不同,张羡可是大汉的实权太守,久治荆南,深得人心。
这样一位荆南大人物,居然也久慕袁公威名,闻听诏命,纳头便拜?
袁公王霸之气,恐怖如斯?
这让打算用自身三寸不烂之舌,挑拨游说的诸葛瑾,深感无奈。
这趟过来他还以为自己身负重任呢,结果现在碰见一个人,一个人就纳头便拜,奉诏讨贼。
这样根本显不出他的能耐啊!
到时候就算大事办成了,他诸葛瑾和天子身侧负责传旨的黄门郎有什么区别?这活随便派个宦官来都能干。
而孙权呢,便是对袁公威势越发惊惧了。
连长沙太守都是袁术的仰慕者,直接纳头便拜了,他还能在长沙搞什么事呀?
总不能直接倒戈投靠刘表吧?
......
与诸葛瑾、孙权再一次被眼前一幕震撼到说不出话不同,此时的长沙太守张羡,紧紧握着手中诏书,那张形容枯槁的脸上都焕发了生机与神采。
“好好好,诏书至日,即刻起兵!
诸葛先生放心,有此天子诏在手,羡有把握一封书信,就能说服零陵、桂阳太守与我同时起兵。”
“嗯...府君说的是。”
诸葛瑾面色古怪的微微颔首,老实说,不光张羡有把握,两次见识了这封诏书威力的他。
眼下对此事简直信心十足,脑海里已经浮现零陵、桂阳太守闻听诏书之后,当即纳头便拜,高呼奉诏讨贼的画面了。
“不过眼下起兵虽易,然而有一人不得不防。”
张羡眼底浮现一抹莫测之意,谓诸葛瑾曰:
“眼下这长沙郡中,有刘表大将名黄忠者!
长沙万余郡兵虽听我号令,然黄忠麾下亦有三千兵马就在左近镇守,且他于军中多年,勇力过人,深得长沙军心。
眼下又有刘表之调兵诏令,我若直接起兵,难免不被他蛊惑人心,使麾下部众倒戈来阻。
今既奉袁公召令讨贼,合该除之,只他武艺惊人,打遍长沙未有敌手,正不知如何是好。”
诸葛瑾:“......”
这也太积极了吧,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你已经在计划着甘冒风险除掉刘表大将了?
袁氏的门生故吏都没你这么忠“君”保国的。
然而没等诸葛瑾说话,边上的孙权似是觉得自己表现的机会到了,挺身出言!
“此事易耳!”
他回忆着大哥孙策曾经给自己这唯一一个能理解他心意的弟弟所讲述的那场噩梦,为之娓娓道来。
“府君只需以应允刘荆州之政令,请黄忠入府商议调兵一事为由,将他赚入府邸。
届时暗藏五百刀斧手,皆备弓弩,辅以烛影斧声恫吓之。
不怕他黄忠不惧怕府君威势,倒戈来降,便是其果真忠义,也可弓弩齐发,五百刀斧手围攻,纵使他武艺通神,也得身死在场。
届时黄忠或降或死,府君于长沙郡中还有什么好忌惮的呢?”
孙权此言一出,在场之人无不为之一寂,这番谋划说来简单,出自一个少年之口又有不同。
诸葛瑾是惊异孙权小小年纪,行事竟这般果决。
桓阶则是暗自皱眉,心道孙老将军行事光明磊落,一身勇猛纵横天下,无人不服。
不想这二子,竟是个玩弄阴谋权术的,行事如此阴诡,想来黄忠将军一世英名,到头来竟要死于小儿之计。
而对张羡而言,这般除去黄忠的计策,他不是想不到。
此前不这么做,只是还没有做好直接跳反,跟刘表来战的准备。
毕竟此事一旦做下,成与不成不说,他长沙张羡在刘表面前,便再没有回旋的余地。
而此刻由这名随天使同行而来的少年开口又有不同。
张羡当下早从桓阶口中得知了少年身份,乃是袁公第一义子孙策之弟孙权。
这等身份与天使同行来此,显然是代表着袁公的意志,提出这等计策,说不准就是怕他张羡阳奉阴违,领了诏书却长沙拖延时日。
因此才暂替袁公开口,要自个拿黄忠的人头当投名状,表明即刻起兵的决心。
然而此刻的张羡穷途末路,早恨不得给袁公自证忠心,闻听此计哪还带犹豫的?
阴暗密室内,只见他嘴角浮现一抹森然,如亡命之徒般恶向胆边生,用力一拍桌案。
“好!此计甚妙,我这便派人前去军营,诏黄忠入府。”
孙权仔细思虑大哥提及这个噩梦时的细节,忽得想到当初那袁公背后可还站着纪灵这等绝世猛将,这才压的大哥孙策不敢奋死一搏。
此时他环顾四周,张羡、桓阶、诸葛瑾,好像加起来就没一个能接黄忠一招的。
这时候如果再调大将过来,容易让人起疑不说,联想到张羡此前那句:黄忠打遍长沙无敌手。
孙权眸光微眯,适时开口补充。
“府君帐下若无有能匹敌黄忠的大将,要行我这计策,还要以防万一。
今可于黄忠所饮用之茶水中下药,以备万全。”
诸葛瑾:“......”
这死孩子脑子里这么多阴谋诡计到底是谁教出来的?
桓阶:此子不类父!
张羡却深以为然,颔首曰:“此计甚妙,今日黄忠绝走不出此城!”
......
未几,城外黄忠本部军马驻扎的军营之中。
“报!
黄将军,张太守说他眼下已经准备好兵马交接之事,请将军入城一叙,他会将长沙郡的调兵虎符于各项事宜尽数交接。”
然而这件拖延了许多时日的大事,终于有了结果,得到传讯的黄忠面上却无半分喜色,淡淡吩咐。
“好,下去吧,告诉太守,我已知晓,一会便至。”
等传令兵下去,黄忠才看向大帐屏风之后,轻笑曰:
“拖延了这许多日子,我们这位张太守终于等不及了,蒯先生,您怎么看?”
话音落下,自屏风之后,走出一人,不是蒯越,又是何人?
只见他抚须而笑,“比预料之中,竟晚了这么多天,造反都拖拖拉拉的,以往倒是我们高看了他。
当初我们向主公献此调荆南兵的计策,本就存了试探张羡的意思,他若果断交出兵马,主公宽仁,或许还给他个闲散官职养老。
若是猝不及防,乍然而反,我等也难免措手不及,让他逞一时之凶。
可眼下反又不反,交出兵权又不肯,只以各种理由拖延了这许多时日,他张羡的心思,谁还猜不到。
不过我们在等主公将荆北兵马调拨过来,争取一举覆灭,以免消耗折损,给淮南可乘之机。
他张羡又在等什么?等死吗?”
原来此刻黄忠军营之中,早已不止本部三千兵马。
而是由蒯越断断续续偷运了五千人马过来,只为一举解决,若是再有些时日,兵马只会更多。
闻听张羡之语,黄忠也是略一沉吟。
“大抵是在等零陵、桂阳太守的表态,张羡久治荆南,在三郡深得人心。
拖延了这许多时日,他今日突然就反了,难道说零陵、桂阳已答应了他一同起兵?”
“这不可能!”
听黄忠提起这个猜测,蒯越断然否决。
“蔡瑁亲自去了零陵,上次予我书信曾言,零陵上将军邢道荣听说主公对他颇为信重,以他为第一大将,当即欣然应允。
近日里正日拉着蔡瑁将军整日饮酒设宴,酒桌之上甚至激动到袒胸露乳,拍着胸脯保证他对主公的忠义。
黄将军,你知道的,整个零陵郡从将校到军侯,哪个不是邢道荣将军的仰慕者?都是邢将军喝过酒的过命交情。
目下我方已得邢将军倾心相助,零陵太守是得多么看不清胜败形势,还会答应跟着张羡谋反?
至于桂阳郡的陈应、鲍隆不过猎户出身,得了主公加官进爵的许诺,又有我大哥亲自去说,早已动摇。
有他二人相助,便已得了桂阳郡半数兵马,桂阳太守便是相反,也得掂量成败后果。”
黄忠明白蒯越这番话的意思,拖延了这么多时日,张羡早已失了谋反的先手,显然败局已定。
零陵、桂阳两郡的太守,哪怕再糊涂,也不会拎不清形势,跟着必败的张羡谋反。
可既然如此,他张羡还哪来的底气,敢直接动手的?
黄忠皱眉之间,隐隐有所不安,问计于蒯越。
“今日张太守相请,恐怕图谋不轨,欲除黄某于后快。
蒯先生,何以教我?”
“张羡黔驴技穷,此小儿之谋,可将计就计。”
二人一番密谋计较,黄忠得了计策,这便领八百人往临湘城而去。
及至城下,当即有士卒于城门口拦之。
“黄将军止步!”
黄忠持刀立马,冷眼觑他,“我奉张太守诏令,赴约而来,何以止步?”
士卒忙告曰:
“外军不得入城,太守之请了将军一人。”
“笑话!我乃主公亲封中郎将,他张羡亦是主公麾下太守,我与他同殿为臣,何来内外之别?张太守于长沙坐拥万余之众,眼下莫不是还疑黄某,要以区区八百之兵,夺城谋反不成?”
士卒哑然,竟无言以对,只焦急催促,“黄将军少歇,且莫要为难小人了,待我回禀太守请示何如?”
黄忠略一皱眉,似在犹豫,好半晌才微微颔首。
“也罢!你便去告诉张太守,黄某问心无愧,若他心中没鬼,便让某家带兵入城。”
这小小士卒如蒙大赦,赶忙小跑着往太守府传递消息去了。
......
太守府中,张羡已备了毒酒与五百刀斧手,正等着黄忠上门,这下骤闻黄忠要带兵,众人怎不惊疑。
“不好,他怕不是已有所察觉?眼下该当如何?”
“不过区区八百兵马,大不了增派五千刀斧手,一不做二不休,他一入城,即刻动手?”
“其武艺高强,或被他逃出城去,恐为不妥。
今可准他带十数亲随入城,已试探其心,若他不肯,便是事情有变,大事已被他察觉。”
......
这几人与太守府中商议之时,城门口的黄忠已等到了时机。
正是不远处地平线上出现的,那由蒯越率众赶来的七千兵马!
见此后援已至,城门处众士卒皆惊疑的望着这支突兀出现的兵马,不知所措之时,黄忠已骤然发难!
只见他朗声高呼!
“张羡谋反!
某家黄忠,奉刘荆州之命,讨伐叛逆,挡着视为叛党,同诛九族,诸君莫要自误!”
说着他已挥舞大刀,率麾下八百之众,抢攻城门!
惊见此景,周围士卒之中,自有忠心张羡的将校反应过来,急忙率军来挡。
然而黄忠武勇何其惊人,率众守在城门处,一把大刀舞得水泼不进,如一夫当关,挡着披靡!
不久等蒯越领着七千人赶到城门支援,张羡军再难抵挡,很快便被杀入城中。
当下,太守府中,惊闻噩耗的四人,怎不胆战心惊?
他们还在这里埋伏刀斧手谋划黄忠呢,那边黄忠就带着大军要杀进来了?
其中最为惊惧的,莫过于孙权了。
因为这整个计划都是他提出的,长沙之大好局势,为他毁于一旦。
大哥误我啊!这烛影斧声,怎么和你告诉我的不一样?
完了!人怎么能闯下这么大的祸?
坏了荆南大事,袁公岂能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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