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看着邢道荣,袁术眸光晦明莫测,那沉默的压抑,压的邢道荣深深将头伏在地上。
他沉吟片刻,忽而轻笑出声。
“想当朕的义子,可没这么简单。
这样吧,邢道荣,暂且让你名列黄金台,你麾下收降之三万荆州士卒,也暂归你统领。
命其名曰奉天军,其意奉天靖难,为这乱世平定祸乱。
今后便由邢卿为主将,临阵在前,高举奉天大旗,以讨刘逆!”
袁术说着,又看向身边一身是伤的周泰,谓之曰:
“幼平昨夜先登破城,功劳不小,便由你为奉天军副将,【协助】邢卿掌管大军。”
分明昨夜周泰立下如此大功,可却只得个副将,名位更在这个滑头的邢道荣之下。
可周泰面上却无半分不满之色,反而面有喜意,急忙躬身下拜,道了声,“唯。”
无他,在袁营之中,副将挟持主将,这是自家主公拿捏人的老传统了。
没看主公的话已经说的很清楚明白了,你邢道荣,每临战阵,只需高举奉天大旗即可。
主公继子袁策此前已经为众将亲身演示过了,在袁营之中这举大旗,并不是个象征意义的行为,而是个实际意义上的动作。
有了主公这番话,这支三万人的奉天军,基本上就是落入他周泰之手。
往后他也就脱离主公亲卫的身份,转而成为纪灵、张勋那等执掌一个兵团大军的大将了。
虽说在主公身边当亲卫,也是个亲近主公的贵职,可在他之上,毕竟还有许诸这个总能压他一头的亲卫营正统领。
再者说比起时常镇守主公身侧寸步不离,他也是更喜欢去战场厮杀,建立功业。
是以他周泰对主公的这份安排,可以说是求之不得,甚为满意。
而对袁术来说呢,这些人都是邢道荣收降来的荆州兵,数量又着实太多。
无论打散收编,还是动邢道荣这根他们的主心骨,都不是能急于一时之事。
眼下急着追击荆州溃兵残党,继续收取荆州之地,着实没有功夫处理降卒之事。
既然如此,不如直接将这些荆州兵驱策在前,以荆州兵,消耗荆州兵。
然邢道荣在前高举大旗,无论收降,还是震慑荆州人心,都有大用。
而袁军则坐镇在荆州兵后压阵,如有逃窜不效,临阵则斩。
如此只要这支见袁则溃,内战则重拳出击的奉天军,在前方不断收拢荆州流散之士,雪球越滚越大,则平定荆襄九郡之事,易也!
如此看来,这邢道荣也有邢道荣的用法,在覆灭荆州一事上,他或许还真能打出一代名将的风采。
得此妙人之助,又何愁大业不成?
至于说反复横跳的邢道荣会不会又背叛自个,跳回荆州阵营?袁术对此倒是并不担心。
不说他身侧有个随时能砍了他项上人头的周泰盯着,有了昨夜之事的前车之鉴,就算他邢道荣还想再跳回去,荆州众人又哪还有人再敢信他?
......
众人之间这般心机谋算,邢道荣却毫不自知,他只听袁术让他名列黄金台,还能统率三万大军,高举奉天大旗,便喜不自禁的领命称是。
恍然不知,袁术让他举大旗,就真的只是字面意义上的举大旗。
不过对于邢道荣的话,听说是这等毫无危险,就能坐收名利的工作内容,他就算知道了,或许也会偷着乐。
......
与此同时,沛国。
建安二年,春雪初融,春风裹挟着融雪的凉意,呼啸着掠过小沛城头。
祢衡一袭青衫,竹杖芒鞋轻胜马,独自站在城门下仰望着“沛县“两个大字,神色莫名,口中喃喃自语。
“刘玄德?
天下皆称其人以为仁,不知却比那名为汉相,实为汉贼的曹阿瞒如何?
今日便让衡来亲眼看看,你究竟是一心匡扶汉室的仁德君子,还是也作那乱世称雄,假借刘氏之名的奸贼!“
祢衡自言自语道,仿佛没有丝毫顾忌,说着便抬手一指守城士卒,谓之曰:
“去!
告诉刘备,就说祢衡来此为刘荆州求援。”
城门士卒面面相觑!
求援?你管你这态度,叫做求援?你家刘荆州要是知道你是这么求援的,真的不会想打死你吗?
不过见他胆敢如此狂妄,或许真有本事?众人也不敢小觑无视。
立时,城门士卒之中,便走出一人,匆匆跑向城中通传,其余人等也各执兵器,隐隐拦在祢衡身前,暗自戒备。
祢衡对此根本不以为意,视之如无物般,昂首蔑视诸人,安静立于门前静候。
却说小沛城中,刘备听闻祢衡代表荆州刘表求援而来,叹之曰:
“我听闻祢衡,乃天下名士,今我之身侧,几无一出谋相商之人,若能得他辅佐,大业可成。”
言罢,便要亲自出府相迎,张飞见之,满脸不忿。
“此人狂妄!
竟敢在城门之前,大庭广众之下,如此非议大哥!
这等狂生,俺老张最是清楚不过,大哥你越是礼遇他,他就越是觉得大哥你人善好欺,愈发的狂妄无忌。”
他说着一把拦住刘备,“按我老张说,大哥你且安座。
容我老张去迎他,管他什么名士狂生,一通鞭子下来,保管服服帖帖的为大哥出谋划策。
到时候若大哥你怕人议论,只管推说俺老张喝多了酒管束不住便是。
反正当今天下,谁人不知我喝多了,什么事都能干的出来?今天这事我干的越是出格荒唐,他们越是要相信。
保管叫那祢衡苦口难言,百口莫辩。”
“三弟!不可啊!”
刘备大惊失色,赶忙去拦,不想张飞力大,拉扯不住连连望向关羽。
“二弟,速速拦住三弟,绝不让他胡闹!
祢衡天下名士,岂容这般轻慢?果真如此,往后这大汉九州,哪有有名士高才,敢来拜访于我?”
“大哥!你不懂,这是俺老张苦心琢磨袁公路琢磨出的道理。
你看看他,管他什么刘烨、夏侯惇,名臣还是武将,逮入了他袁营,就是他麾下的谋臣将相,无有不从的。
看来这世道已经变了,还得是俺老张的这通鞭子管用。
大哥在此安座,只管放心,我今天定让那祢衡辅佐于你,叫他不从也从。”
“胡闹!”
刘备又气又急,所幸关羽到底持重着,赶忙上前一把按住张飞,狭长的丹凤眼微睁,冷眸凝视张飞。
“三弟,休要胡闹了,大哥的性子你还不知道,你要气坏他不成。”
见关羽也如此说,张飞仿佛失去精气神般颓然低下了头,纵有一身纵横天下的武艺,眼下却化作一声无力长叹。
“大哥之心,小弟如何不明?
小弟只是...太憋屈了啊!
从徐州打到鲁国,再到豫州,从陈国厮杀到梁国及至眼前的沛国。
我等兄弟三人相互扶持,一心匡扶汉室,未敢有丝毫懈怠。
可从徐州丢到鲁国、陈国、梁国,一路的失地逃亡,损兵折将,见陪伴大哥一路的简先生与孙先生也接连身死,而我们除了兵败,就是兵败。”
他深深低下的头猛然间抬起,眼底早已潸然。
“大哥,这样的坚持真的还有意义吗?
既然他袁术称帝之心,昭然若揭,都能纵横天下莫能与之争,可见当今之世道已经变了。
群雄逐鹿,终究是强者为尊,既然谁实力强,谁就是道理,那我张飞今日拳头大,如何不能是他祢衡的道理?”
“三弟啊!”
刘备一身素色长袍,眼神柔和望着张飞,抬手轻拭他脸上泪痕,只淡淡反问了句。
“难道没有意义,我们就不坚持了吗?”
张飞怔住。
刘备目光灼灼,眼神坚定凝视着他。
“青云虽高,望不可攀,难道我们便要自甘堕落,沉溺于泥沼之中?
志存高远,遥不可及,难道你我便要甘于平凡,流连于杀猪织鞋之业?
三弟还记得你我初见时立下的誓言吗?
一刀一枪,效命疆场,要在这乱世之中,开辟大业,立不世之功。”
刘备说着自己也自嘲一笑,“是,我知道,咱们戎马半生,流离失所,到而今仍旧一事无成。
当年年少之时许下的理想,立下的豪言壮语,在这乱世现实之中,仿佛永也无法实现般荒唐可笑。
但是难道因为做不到,就要放弃吗?
匡扶汉室!
这四个字,说的轻,却重逾千钧,知易行难。
是,你说的对,当今乱世,时代变了,似袁术这等实力在握,狂悖无道,却无人能治。
若曹操那般大奸似忠,把持朝政,却敢怒不敢言。
像袁绍那样,割据一方,国中之国,使天下畏之如虎。
好像只要有实力,就能胜过一切,好像匡扶汉室这四个字,轻如鸿毛,似袁术、曹操、袁绍之流,都能将之挂在嘴边,自诩忠良。
眼前的现实,过往的惨败,这一切的一切,仿佛都在说明一个赤裸裸的道理:
【我们三个小人物的坚持,微不足道。】
可天下诸侯都这么做,他们的行为便对吗?
若我们三个人的坚持,毫无意义,那我们便要放弃了吗?
非也!”
刘备越说越激动,仿佛也要似先前张飞一般,将这段时间接连战败,困居一隅而积蓄的压力与心里话,宣泄而出。
“正是因为这天下间,有太多人,畏惧他们实力,认为这样的坚持毫无意义,觉得所有人都这样,我这样也没错。
于是心安理得的放弃,才使得大汉天下倾颓至此,使袁术、曹操、袁绍之流,无人能治。
试想一下,倘使天下有识之士,坚定匡扶汉室之志,不曾动摇,则无论袁术、曹操、袁绍麾下,都会有前赴后继的仁人志士,不惜仗义死节,怒斥他们于大殿之上。
则天下苍生万民,争相怒斥他们为国贼,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视其等与董贼何异!
昔日董贼巅峰之时,纵有三十万西凉铁骑,纵横天下,虽十八路诸侯联手,亦不能战而胜之。
可仍遭天诛,顷刻败亡身死,盖因天下有识之士,心向汉室,为诛董而兴王事,前赴后继,矢志不渝也!
今所以不能者?
董贼之后,还有李、郭,李、郭其后又是曹操、二袁,天下久不慕汉室之德,似你一般以为坚持匡扶汉室毫无意义,是以人心思变,此天命更易也。
备所为者!
逆天而改命,为汉室续复兴之机,匡扶汉室,三兴炎汉。
只要备高举匡扶汉室之旗帜不倒,则天下心怀汉室之人,就不会彻底失望,则万民苍生犹记大汉之名,天命亦不会彻底更易。
是以,我等坚持虽小,我等颠沛半生,虽一事无成,却仍得坚持下去!
三年、十年,乃至百年身死,只要我刘备不死,则大汉不亡!”
说罢,刘备紧紧握关羽、张飞之手,眼圈早已通红。
“事到如今,这份名为匡扶汉室而又遥不可及的志向,两位兄弟,可还愿与我同行?”
关羽红着脸,紧紧反握刘备之手,“大哥,说的甚么话?当初桃园结义之时,关某便已然立下誓言。
关某之躯,便是刘兄之躯,关某之命,便是刘兄之命,但凭驱使,绝无二心。”
张飞亦为之动容,“俺也一样!”
......
“仁德无双!
刘使君果如传言一般,见面更胜闻名。”
却在此时,只听一阵爽朗大笑,一人持竹杖,踏芒鞋,缓步而来。
张飞勃然色变,怒斥之,“我兄弟三人叙话,谁敢偷听?”
随着刘备三人抬眸望去,便见这人身侧跟着的一行城门士卒,低着头汇报。
“回禀玄德公。
这人狂妄至极,好生无礼,才等了片刻,见玄德公未曾出来迎他,便骂骂咧咧,一边骂,一边要强闯进来。
我等知他是荆州来使,又是玄德公要见的名士,不敢伤他,是以被他强闯过来。
请玄德公责罚。”
“此事与你等无关,是备怠慢了贤人。”
刘备说着安抚了士卒,便朝祢衡拱手作揖行礼,“久闻正平先生大名,今日得见,实乃备之幸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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