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闻听吕布此言,刘备略一皱眉,轻笑言之。
“吕将军昔日待备之情,怎敢忘怀,当日于纪灵面前,辕门射雕之情,到今日备还犹记。”
吕布闻言故作动容之状,“既贤弟与我兄弟同心,如今袁术势大,发兵十万讨伐荆州,此你我趁势进取豫州之良机也。
我听闻刘表所遣求援使节,已入小沛,何不请来一见?
你我联手,借此共图大业何如?”
这番话说完,刘备尚未答话,祢衡突然冷笑出声。
吕布循声抬眸望去,见此人似从未在刘备府上见过,问之曰。
“汝是何人?我与贤弟说话,汝方才何故发笑?”
刘备赶忙为之介绍,“这位正是吕将军口中提到的荆州使节,祢衡祢先生。
祢先生高才雅士,天下皆晓。
他先至洛阳见了曹操,后曹操命其携天子诏至此,正欲请备出兵救援荆襄。”
吕布闻言略一挑眉,说话也多了三分礼节。
“原来是祢先生当面,布有眼不识泰山,万勿见怪。
既祢先生先至洛阳,不知可曾得见天子?自昔年长安一别,布对陛下甚为思念,也不知他在洛阳近况如何?
更不知今时之洛阳有何人物,与布当年去时有何不同?”
祢衡抚须淡淡而笑,”不曾得见天子,唯有大儿曹孟德,小儿荀文若对衡执礼甚恭,除此二人,洛阳之中,别无人物。“
吕布闻言悚然,对祢衡更为惊异,问之曰:
“想来祢先生高才傲物,见不得凡夫俗子,却不知洛阳人物,比我何如?”
“将军似狼生白眼虽有勇力,恨其噬主。’
霎时间,满座皆惊!
吕布原本殷勤的脸色骤然阴沉下来,手中青铜爵已被捏得变形,冷冷看着说话之人。
”先生这般大放厥词,口出狂言,就不怕我与贤弟因此而不出兵以救援荆襄,使汝主刘景升命丧九泉?”
“你这厮见利忘义,反复无常,纵你要救,刘荆州只怕也不敢消瘦。”
迎着吕布阴沉的脸色,祢衡毫无惧色,凛然起身,直视言之。
“先事丁原,后投董卓,叛而杀之,不是狼生白眼,又是什么?
就你也配同玄德公讨论情意?
昔走投无路,来至徐州,乃是玄德公不顾旁人非议,接纳收留的你。
可你又是怎么做的呢?
深受恩遇,不思回报,反而巧取豪夺,强占徐州!
玄德公仁义,不同你这反复小人计较,你今日竟还不知廉耻,敢提昔年情意?
衡从未见过似你这不忠不义,不知廉耻之人!”
“狂悖小人!
我与贤弟言谈攻伐袁术,救援汝主荆州之事,你不来相商大事,反在此绕唇鼓舌,巧舌如簧!
汝为他人出使,丝毫不念使节大事,只管胡搅蛮缠,胡言乱语,是生怕刘荆州不失地旁命不成?”
说着,吕布已猛地站起,“留你在此,只会坏了联盟出兵之事,不如杀之,为刘景升清理门户。”
刘备见之,急忙拦在中间,一边谓吕布曰:
“奉先息怒!祢先生吃醉了酒,就爱狂言乱语,万勿当真?“
一面又赶紧劝阻祢衡,“祢先生,徐州之事实与吕将军无关,乃备自感身无才德以居高位,自愿让之。
吕将军几次要还,实在是备推拒不受,这才作罢。”
吕布犹自气恼,还不罢休,“又是吃酒?昔三弟屡次辱我三姓家奴,你便总以吃酒推说。
眼下来了这人,你还说吃酒?
刘玄德,你莫非一直花言巧语,实则心底正如这厮所言一般,暗自怀恨我夺你徐州,始终在此哄布不成?
诚如是,这徐州牧的印玺,吕某还你便是!”
“吕将军息怒,休说气话,备绝无此想。”
吕布这里不依不饶,那边祢衡也不见饶,怒斥之。
“玄德公,他既给你,本就是你的东西,你便收下又如何?
何必为了一个反复无常的小人,受气哄他。
今日关张皆在,小沛又陈大军,即刻号令士卒弓弩,乱箭将此人斩杀于此,以谢天下。
其后兵入徐州,尽收诸郡,则大业可成,汉室可兴!”
“祢先生,莫再说了。
吕将军信任备,这才亲身入城,今若借此杀他,夺他地界,备何以面对天下人心?
人心若失,汉室何兴?”
刘备苦笑连连,夹在两边,两厢劝之。
吕布却已怒极反笑,“刘玄德,你让开!
存心收留这等狂徒,是为了故意羞辱于我的吗?
今日若不斩杀此人,布恐为世间英雄所笑,将来何以立足天下?”
“说得好像现在天下人,不笑话你吕布是三姓家奴一般。”
祢衡推开刘备,梗着脖子,“来!杀我!衡今日就站在此地,等你来杀,你看我会不会皱一下眉头。”
“好!吕某怕你不成?”
吕布暴喝一声,正要动手,只听刘备一声怒喝!
“够了!
三弟将祢先生带下去,二弟请吕将军出城,备今日酒后失礼,不便待客。”
关羽、张飞各自听令上前,张飞提溜着祢衡将他带了下去,只远远传来他那大嗓门的嬉笑之声。
“祢先生,俺老张之前真是错看了你,你是个人物,这些话我早就想骂他了。
你只管高声骂他,在这小沛城中,且看他能如何。”
闻听这些言语,只令吕布的脸色更黑,不过此时关羽已拦在他与刘备之间,府邸内外因为有甲士调集的脚步声。
吕布心中虽气,但也不可能在小沛城中与刘备反目,为了一个祢衡而刀剑相向。
倒地是咽下一口气,与刘备的联盟不欢而散,恨恨离去。
......
夜凉如水,刘备至祢衡处,但见他竟因此事与张飞性情相合,正把酒言欢。
刘备苦笑一叹,谓之曰:
“吕将军粗鄙之人,不在乎什么天下名声,先生又何苦气他?”
刘备的意思很明白,吕布他跟曹操、刘表他们不一样,可不会在意什么名士之名,心生顾忌而不下杀手。
他算是发现了,难怪荆州刘景升没事要把祢衡推出来出使,故意借曹操之手杀之。
这人是才华横溢不错,但留在身边负面影响太大了,说的好听点叫心直口快,难听点,这不是无端招惹祸事吗?
然而祢衡只抬起醉眼,朦胧看了他一眼,一句话就让刘备怔然无声。
“玄德公不是说,想要兴复汉室,但碍于地少兵微吗?
你方才正错过了一个兴复汉室的良机。
若那吕布在堂上杀了我,则他必失天下名士人心。
那么玄德公同样在堂上杀他,为衡报仇则名正而言顺。
届时尽取徐州,便不会折损玄德公名声,再无一人会因此而指摘半分。
诚如是,则汉室幽而复明,衡亦含笑之于九泉。
这正是我见到吕布毫无防备,竟敢带区区八百人入城赴宴时,而为玄德公出谋的第一道计策。”
刘备怔然良久,近乎不可置信,上前紧握其手。
“先生何至于此?若要以先生之性命,换取徐州,则备成了什么人了?
此事,备绝不为之!”
祢衡幽幽一叹,“正是知道玄德公会作此想,是以衡此前才未敢言明。
衡舍此生,非为徐州,更非为你刘备,乃为匡扶汉室也!
昔年董卓乱政,伍孚若刺董身死,仗义死节之汉臣不可胜数。
时年李、郭大乱长安,百官多避战兵,独种拂挥剑而出,高呼:
【为国大臣,不能止戈除暴,致使凶贼兵刃向宫,去欲何之!】
遂与乱兵交战而死。
射声校尉沮俊,于战乱之中被创坠马,李傕亲自下马问之:
【可愿活否?】
沮俊高声骂贼:
【汝等凶逆,逼迫天子,乱臣贼子,未有如汝者!】
遂遭李傕杀害。
自先帝驾崩以来,而来八年矣,我大汉尚有仁人志士前赴后继,不惜性命。
眼下,既能助玄德公夺回徐州,使汉室有再兴之机,衡三尺微命,何惜一死?”
刘备动容,与祢衡对坐掩涕。
“先生大义!
然我汉室倾颓至今,便是似先生这等大义之人,接连仗义死节,致使小人当道,奸佞遍野。
望先生务必保重己身,莫使备于匡扶汉室之上,大道独行。”
当夜二人惺惺相惜,秉烛而谈。
自此刘备为自己得一贤才而喜悦,祢衡也为终于找到以为匡扶汉室的明主而欣慰。
然而好景不长,自荆州传来的一则消息很快打乱了此地的平静。
“什么?
袁术在长沙大破黄忠,黄忠归降,长沙诸县望风而降。
于零陵大破邢道荣,零陵上将邢道荣归降,零陵诸县传檄而定。
现今刘荆州七万大军近乎全军覆没,袁术剑指桂阳,荆襄九郡,人心思变,此诚危急存亡之时。”
刘备不可置信的念出这份军报,对此就连来自荆州的祢衡,也感到难以想象。
“不可能!
这怎么可能?刘荆州不惜聚集了整整十万大军,早做准备,就是为了拒袁术于荆襄之外。
黄忠,忠勇之人,邢道荣,号称荆州第一上将,他二人怎会归降?
七万大军!那可是七万大军啊!才一夜之间,就近乎全军覆没?荆州贤才都是猪狗不成?
蒯越!蔡瑁!一群酒囊饭袋的囊虫,枉我在襄阳时,还见他们人模狗样的为刘荆州献计献策,自诩足以无惧袁术,而今看来,着实可笑!”
对于祢衡的怒斥,刘备也只得无奈的接受了这个现实,苦笑谈之。
“祢先生未曾与那袁公路交手,不晓得他的厉害。
昔日在陈国,备自以为拥数万丹阳精锐,足以恃之横行天下,同样自诩能拒他于豫州之外,现今之结果,先生也看见了。
梁国一战更是足足十三万大军南下来援,也依旧不是他的对手。
可见袁公路之用兵交战,不可以常里度之。
现今长沙、零陵已失,袁公路兵进桂阳,刘荆州有旦夕之危,为今之计,先生可有教我?”
祢衡扼腕一声长叹,“我原以为刘景升雄据荆州多年,民富兵强,纵使不能言胜,固守也足以抵挡袁术,因此对求援之事,并不上心。
只未曾想荆州众人虽偌大名声,却皆是碌碌无为之辈,才短短时间,时局竟糜烂至此。
眼下无论如何,绝不能使袁公路尽取荆州,否则其坐镇东南,天下莫能与之敌。”
祢衡说着,朝刘备躬身一拜。
“为今之计,也唯有请玄德公发兵相助,若能攻破陈国防线,以临淮南,或能进逼袁术大军回援。”
时局至此,刘备自然知晓轻重,无有拒绝之理。
眼下情况与先前刘景升足以挡住袁术的情形不同。
为了不使其尽取荆襄,坐大难治,刘备虽兵微将寡,也唯有拼上全力,勉力一试。
祢衡微微颔首,继而言之,“要做成此事,单凭玄德公之沛国一地,难如登天。”
欲言又止间,他还是叹息一声,“谁又能料到事情竟至于此?玄德公,此情此景,我等要做成此事,唯有请吕布联兵讨袁。”
“吕将军?”
提及吕布,刘备面上也不由浮现尴尬之色,毕竟不久之前,吕布主动来结盟讨袁,正是被祢衡骂了回去,当下却反要求他相助?
二人皆面有讪讪之色,恰逢此时,只听一传讯兵来报。
“玄德公,吕布麾下军师陈宫有书信至。”
刘备拆开一瞧,面有喜色,谓祢衡曰:
“文台是个明事理的,他已应下会说服吕将军,要我即刻整兵,准备一同出兵伐袁,以正天下大义!”
祢衡颔首称:“善!”
......
几天之后,吕布与刘备相应曹操的天子诏,同盟出兵伐袁,围魏救赵以援荆州刘表。
不过有了此前宴会之上的嫌隙,他二人同盟之间,终究是生了隔阂。
他们并未亲密无间的合兵一处,而是兵分两路。
由刘备率三万兵力攻陈县,吕布率五万兵力攻长平。
而此时,陈国之中,纪灵惊闻此讯,怎不慌乱?
别看他被称为天下无双的大将,好不威风,可论起真本事来,吕布、关羽、张飞,这几个人有一个算一个,他都打不过。
现在前仇旧怨,所有人加起来八万大军一起打他一个,陈国却只有三万兵力防守,真叫他有苦难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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