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铅灰色触手残骸,如同地狱的锚钩,深深楔入我的左肩胛,将我死死钉在冰冷的岩壁上。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贯穿的伤口,带来撕裂灵魂的剧痛和深入骨髓的冰冷。血液早己冻结在伤口周围,混合着铅灰的污秽和暗红的锈痂。视野被失血和剧痛切割得支离破碎,铅灰色巨柱那张扭曲的“平面”在模糊的光晕中晃动,中央的虹膜旋转着,散发着被断尾后的暴怒和更加纯粹的、终结一切的杀意。
麟泽倒伏在远处碎裂的冰层上,一动不动,身下洇开一小片暗红冻结的血泊。肩胛处撕裂的伤口如同一个黑洞,边缘覆盖着混合血污的薄冰。盐晶核破碎了,锡胎盘的污秽被强行撕裂释放,他像一具被掏空了最后一丝生气的残破躯壳。
小钉依旧冰封在入口边缘,阿婆骨灰所化的灰白光纹在他冰壳下微弱地闪烁,如同即将熄灭的星辰,对抗着永恒的冻结和体内残留的黑铅死寂。
绝望像冰冷的铅液,灌满了我的肺腑。结束了……这一次,是真的结束了……
然而,就在意识即将被这沉重的绝望彻底压垮的瞬间——
穹窿深处,那铅灰色巨柱根部,那片被不安暗红光芒涌动的区域,再次传来一丝极其微弱、却带着不容置疑指引的意念碎片:
“……孩子……晶脉……心……”
母亲!
这声呼唤不再是幻觉!它像一根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濒死的心上!母亲还在!她的意志,她的守护,还被囚禁在那被铅灰外壳侵蚀的矿脉核心深处!她还没有放弃!她在指引我!指引我前往……晶脉之心!
一股源自血脉最深处的、被绝望和剧痛压抑到极限的炽热,如同地心熔岩般轰然爆发!母亲!麟泽!小钉!阿婆!所有的牺牲,所有的痛苦,所有的守护……怎能在这里终结?!
“呃啊——!” 一声混合着剧痛和不顾一切决绝的嘶吼冲破喉咙!我沾满血污冰晶的右手,猛地抬起,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死死抓住了那半截钉在肩胛、冰冷僵硬的铅灰色触手残骸!
触手冰冷刺骨,如同握住了冻土深处的寒铁。残留的湮灭气息如同跗骨之蛆,顺着指尖疯狂钻入,带来针扎般的剧痛和灵魂冻结的寒意。但我不管不顾!指甲深深抠进那灰白僵硬的粘液表层,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崩裂!
撕开它!
将这污秽的枷锁,从我身体里……撕出去!
“给我——开!!!” 野兽般的咆哮在死寂的穹窿中炸响!我用尽生命最后的力气,狠狠向外一扯!
嗤啦——!!!
令人头皮发麻的皮肉撕裂声伴随着金属摩擦般的刺耳声响!
那半截冰冷僵硬的铅灰色触手残骸,连同我肩胛处被冻结粘连的大片皮肉和暗红锈痂,被硬生生……撕扯了下来!
大股粘稠的、混合着暗红血液、铅灰色污秽、细小锈晶颗粒和冰晶碎屑的液体,如同喷泉般从那个恐怖的贯穿伤口中狂喷而出!
剧痛!无法形容的剧痛!仿佛半边身体都被强行撕开!眼前瞬间被血红的黑暗彻底吞噬!身体因这巨大的创伤和力量的彻底抽离而软软地向下滑落,重重砸在冰冷的岩地上,溅起一片混合着血污的灰暗尘埃。
意识在剧痛的深渊边缘剧烈摇晃,濒临溃散。
但就在这意识即将熄灭的瞬间——
一股奇异的、冰冷的……舒畅感?
是的,舒畅!
那深入骨髓、冻结灵魂的冰冷死意,随着那污秽触手的离体,如同退潮般急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伤口处传来的、一种……被强行剥离污秽后的、空荡荡的剧痛和……一丝极其细微的……属于血肉本身的、微弱的温热!
更奇异的是,被我撕扯下来、扔在脚边的那半截铅灰色触手残骸!
它失去了与巨柱本体的连接,也失去了我体内铅泪残渣的“污染”和矿脉寒意的冻结维持,此刻正迅速地……失去光泽、干瘪、硬化!表面覆盖的灰白冰晶簌簌剥落,露出底下……一种更加深沉、更加纯粹、如同历经亿万载沉淀的……纯粹的漆黑!
那不是金属的黑,也不是焦炭的黑,而是一种……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吞噬所有存在的……虚无之黑!
一股远比之前更加内敛、更加沉重、带着一种近乎永恒死寂的湮灭气息,从这截干瘪漆黑的触手残骸中……悄然散发出来!
黑锡!
这才是雾锡力量最本源、最沉淀的形态!如同被反复煅烧、去除了所有杂质的……终极湮灭之核!
这股纯粹黑锡的气息出现的瞬间——
穹窿深处,那铅灰色巨柱猛地一震!如同被最致命的毒蛇咬中了心脏!那张铅灰色“平面”中央的虹膜骤然收缩到了极限!旋转的湮灭漩涡瞬间停滞!一股前所未有的、混合着极度贪婪、恐惧和……难以置信的狂喜意念,如同海啸般席卷了整个穹窿!
它对这截纯粹黑锡的渴望……超越了吞噬我,甚至超越了吞噬麟泽!那是它力量的本源,是它进化的终极目标!
数条之前被断尾惊退的铅灰色触手,如同嗅到了无上珍馐的饿鬼,带着更加刺耳的破空尖啸和不顾一切的疯狂,不再理会其他,闪电般射向……我脚边那截干瘪漆黑的触手残骸!
它们的速度太快!目标太明确!根本来不及反应!
眼看那截凝聚了所有希望和危险的黑锡残骸就要被巨柱夺回!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一股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共鸣感,猛地在我被撕裂的伤口深处……响起!
是那些残留的、源自矿脉本源的极致寒意!它们失去了虹吸的目标,却并未消散,反而在接触到伤口处流淌的、属于我自身的、混合了母亲血脉的暗红血液时……产生了奇异的反应!
嗤嗤嗤——!!!
我肩胛处那个血肉模糊的贯穿伤口边缘,无数极其细微的、闪烁着暗红光芒的……结晶微粒,再次疯狂地析出、汇聚!
但这一次,它们不再形成护盾或尖锥!
而是……顺着伤口流淌的血液,如同拥有生命般,疯狂地……涌向那截被扔在地上的、干瘪漆黑的黑锡触手残骸!
暗红的结晶微粒如同亿万只微小的工蚁,瞬间覆盖了黑锡残骸的表面!它们并非攻击,也非净化,而是……疯狂地……融入!
暗红的结晶微粒与纯粹的黑锡残骸接触的瞬间,爆发出刺目的、混合着暗红灼热与漆黑死寂的诡异光芒!如同水与火的终极交融!两种截然相反、却又同源共生的力量,在这截小小的残骸上,展开了惨烈而诡异的……融合!
干瘪的黑锡残骸在暗红结晶的融入下,如同被注入了生命,开始剧烈地……搏动、膨胀!表面的漆黑如同活化的墨汁般流淌、旋转!一股更加狂暴、更加混乱、带着毁灭与新生矛盾的恐怖气息,从这搏动的融合体中……轰然爆发!
“吼——!!!”
铅灰色巨柱发出了无声的、充满恐惧和暴怒的尖啸!那些射向融合体的触手如同撞上了无形的力场,尖端瞬间碳化、湮灭!它感受到了威胁!前所未有的威胁!这融合体,正朝着一种它无法理解、更无法掌控的……恐怖形态演变!
它必须阻止!必须吞噬!
更多的铅灰色触手放弃了所有顾忌,如同狂潮般涌向那搏动的融合体!
然而,晚了!
就在那些触手即将触及融合体的瞬间——
那截搏动膨胀的黑锡残骸,猛地向内一缩!随即……轰然爆开!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声低沉到极致的、仿佛宇宙诞生之初的……湮灭之音!
一股纯粹的、无法形容的、混合着暗红灼热与漆黑死寂的……混沌冲击波,如同无形的巨锤,以爆点为中心,瞬间横扫了整个穹窿!
嗤——!!!
首当其冲的,是那些扑来的铅灰色触手!
在接触到这股混沌冲击波的瞬间,它们如同烈日下的冰雪,无声地消融、湮灭!连一丝灰烬都未曾留下!
紧接着,冲击波狠狠撞在铅灰色巨柱的本体之上!
轰——!!!
巨柱表面那层粘稠流淌的铅灰色外壳,如同被投入熔炉的劣质蜡像,瞬间沸腾、鼓胀、大片大片地……剥落、碳化、湮灭!露出了底下……那根支撑穹窿的、巨大暗红晶柱的……部分真容!
暗红的晶柱表面,布满了无数搏动着的、如同巨大血管般的暗红脉络!但此刻,这些脉络之中,正流淌着……粘稠的、如同融化的、深沉的铅灰色液体!矿脉的核心……正在被加速污染、同化!
巨柱剧烈地颤抖着,那张铅灰色“平面”中央的虹膜在冲击波下剧烈波动、黯淡,充满了被重创的痛苦和……一丝源于本能的……对那混沌冲击波的……恐惧?
冲击波扫过我的身体。
没有毁灭。
只有一种……奇异的、冰冷的……抚慰?
仿佛身体深处残留的铅泪污秽和矿脉寒意,都被这股混沌的力量……强行中和、抚平了?贯穿伤口那撕裂灵魂的剧痛瞬间减轻了大半,只剩下深沉的麻木和虚弱。体内那冰冷沉重的铅感也消散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虚无的疲惫。
冲击波继续扩散。
扫过麟泽倒伏的身体。
他身下冻结的血泊瞬间融化、蒸腾!肩胛处那血肉模糊的伤口边缘,翻卷的皮肉下,一点极其细微的、如同烧焦木炭般的漆黑光点,在冲击波的扫过下……极其轻微地……闪烁了一下。一股微弱却更加凝练的湮灭气息,如同沉睡的毒蛇,在他伤口深处……重新蛰伏。
扫过冰封的小钉。
覆盖他身体的冰晶剧烈地震颤、崩裂!阿婆骨灰所化的灰白光纹在这混沌冲击的刺激下,如同回光返照般猛地一亮!随即彻底消散!但冰晶……也碎了!
小钉僵硬的身体猛地一颤,从永恒的冻结姿态中……跌落下来!重重摔在冰冷的岩地上!他空洞的眼睛茫然地眨了眨,瞳孔深处那冰冷的黑铅光芒彻底消失,只留下巨大的悲伤、茫然和……劫后余生的极度虚弱。
穹窿内,死寂再次降临。
但这一次的死寂,与之前截然不同。
铅灰色巨柱遭受重创,外壳剥落大片,露出底下被严重侵蚀的暗红晶柱本体。那张铅灰色“平面”中央的虹膜光芒黯淡,旋转缓慢,充满了惊疑、痛苦和……对那未知混沌力量的深深忌惮。
那截引发了爆炸的黑锡残骸,己彻底消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只在原地留下一个微微凹陷、边缘覆盖着暗红与漆黑交织的诡异结晶的……浅坑。
我在冰冷的岩地上,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肺腑灼烧般的剧痛和浓重的血腥味。身体虚弱得如同被掏空,但意识却异常清醒。肩胛的贯穿伤口依旧狰狞,剧痛却变成了可以忍受的钝感。母亲最后的指引,如同黑暗中的灯塔,清晰地烙印在脑海深处。
晶脉之心!
必须……去那里!
我挣扎着,用那只还能勉强活动的手臂,撑起残破的身体。视线扫过远处依旧昏迷的麟泽,扫过蜷缩在地上、茫然抽泣的小钉。
不能……丢下他们……
巨大的疲惫和伤痛几乎将我再次压垮,但母亲的声音在脑海中回响,麟泽破碎的守护,小钉无助的哭泣……所有的画面交织成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我咬紧牙关,沾满血污的手指深深抠进冰冷的岩缝,一点一点,拖着如同灌满铅砂的双腿,朝着麟泽的方向……爬了过去。
每一步,都在冰冷的岩地上留下暗红的血痕和挣扎的印记。
穹窿深处,那铅灰色巨柱的虹膜,冰冷地注视着我的挣扎。它似乎在……等待?在……积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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