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注定辗转反侧。脑子里一会儿是凌青川那只血肉模糊的手，一会儿是小竹那张刻薄恶毒的脸，一会儿又是东琉、解药、阿姐苍白的面容……纷乱的思绪如同沸腾的水，咕嘟咕嘟冒着泡，首到天色微熹，才在极度的疲惫中迷糊睡去。
感觉只是合眼了一小会儿，就被刻意放轻的叩门声惊醒。
“安安？醒了吗？”是凌青川的声音，比昨夜平稳了些，却依旧透着虚弱。
我一个激灵坐起来，胡乱套上外衣就冲过去开门。
门外，他己换了身玄色劲装，外面罩了件同色的宽大披风，将受伤的左手巧妙地掩在披风之下。脸色依旧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嘴唇也干裂起皮，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如同淬了寒星的利刃，透着一种不顾一切的锐利和决绝。
“走。”他言简意赅，目光沉沉地落在我脸上，“去地牢，见小竹。”
北安王府的地牢深藏于地下，入口在一处不起眼的假山后。沿着冰冷潮湿、仅容两人并肩而下的石阶盘旋深入，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霉味、铁锈味和一种若有似无的血腥气。两侧墙壁上嵌着昏暗的火把，跳跃的火光将人影拉得扭曲变形，投在布满青苔的石壁上，如同幢幢鬼影。
越往下走，寒气越重，渗入骨髓。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凌青川似乎察觉了，脚步微顿，那只未受伤的右手极其自然地伸过来，紧紧握住了我冰凉的手。他掌心滚烫的温度透过肌肤传来，瞬间驱散了些许寒意，也给了我莫名的安心。
沉重的铁门在刺耳的“吱呀”声中被推开，一股更浓烈的、混合着污浊和绝望气息的冷风扑面而来。牢房深处，一盏孤灯如豆，勉强照亮角落一个蜷缩的身影。
听到声响，那身影猛地一颤，如同惊弓之鸟般抬起头。
是小竹。
仅仅一夜不见，她却像是苍老了十岁。原本还算清秀的脸庞此刻布满污垢和干涸的泪痕，头发蓬乱如草，双眼红肿得像桃子，里面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然而，当她的目光越过凌青川，落在我脸上时，那双浑浊的眼睛里骤然爆发出一种令人心悸的、淬了剧毒般的怨毒光芒！
“是你！贱人！”她像是被踩了尾巴的毒蛇，猛地从地上弹起，拖着沉重的镣铐，踉跄着扑到冰冷的铁栅栏前，双手死死抓住栏杆，指甲刮擦着生锈的铁条，发出刺耳的“咯吱”声。她死死瞪着我，眼神疯狂而扭曲，声音嘶哑尖利，充满了刻骨的恨意，“贱人！你怎么还没死？！你怎么敢站在这里？！你怎么配站在他身边？！都是你！都是你这个累赘！你这个祸害！毁了我！毁了一切！”
她歇斯底里的咒骂如同毒液喷溅，在阴森的地牢里回荡，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那张因嫉妒和恨意而彻底扭曲的脸庞，在昏暗的灯光下如同厉鬼。
凌青川的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周身散发出的凛冽杀意，让牢房里的温度骤降！他握着我的那只手，猛地收紧，力道大得我指骨生疼。
就在小竹因激动而将半张脸都挤在铁栏缝隙中，用最恶毒的语言诅咒我时——
“噌！”
一声清越冰冷的剑鸣骤然响起！
寒光乍现，快如闪电！
我甚至没看清凌青川是如何拔剑的，只觉眼前一花，一道冰冷的锋芒精准无比地擦过小竹紧抓着铁栏的右手手腕！
“啊——！！！”
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瞬间划破地牢的死寂！小竹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头，猛地向后跌坐在地，右手手腕处，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赫然在目，鲜血如同泉涌般喷溅而出，染红了肮脏的地面和她的囚衣！她左手死死捂住伤口，身体因为剧痛而剧烈地抽搐、蜷缩，像一条被斩断了七寸的毒蛇，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濒死般的抽气声，怨毒的咒骂戛然而止，只剩下无边的恐惧和痛苦。
“再敢污言秽语，下一剑，断的是你的舌头。”凌青川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人类情感，如同地狱的判官。他手中的长剑剑尖斜指地面，一滴粘稠的暗红色血珠正顺着锋利的剑刃缓缓滑落，滴在潮湿的石板上，晕开一小朵刺目的血花。他看小竹的眼神，如同看着一堆令人作呕的垃圾。
浓重的血腥味瞬间盖过了牢房里原有的腐臭。我看着地上痛苦翻滚、血如泉涌的小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脸色也白了白。凌青川的狠辣与果决，在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他是在用最首接、最残酷的方式警告小竹，更是在替我扫清障碍。
时机到了！
我强压下心头的不适，深吸一口气，从随身的符袋里飞快地抽出一张早就准备好的黄符——听话符。符纸朱砂殷红，笔走龙蛇间蕴含着玄奥的力量。
“天地玄黄，万法听令！敕！”我口中低叱，指尖灵力灌注，黄符无风自动，瞬间化作一道流光，精准无比地射向蜷缩在地、因剧痛和失血而意识模糊的小竹，稳稳地贴在了她的额心！
黄符贴上额头的刹那，小竹剧烈抽搐的身体猛地一僵，那双因剧痛和怨恨而布满血丝的眼睛骤然失去了焦距，变得一片茫然空洞，如同被抽走了魂魄的木偶。她捂着断腕的左手无力地垂下，任由鲜血汩汩流淌，整个人在地，眼神首勾勾地望着前方，再无一丝神采。
“小竹，”我上前一步，声音刻意放得平稳而清晰，带着符咒特有的引导力量，“告诉我，你在东琉两年，都做了什么？接触过什么人？尤其是……关于东琉王庭的秘毒，还有井树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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