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装车的轮胎在焦黑的沥青路面上打滑,程远的指节因过度用力攥住扶手而发白。仪表盘幽蓝的光线下,乔敲击车载电脑的动作越来越急促,她灰绿色的脖颈处青筋暴起,随着呼吸微微颤动。车窗外,燃烧的公交车残骸如同巨兽的骨架,火舌贪婪地舔舐着车顶,将夜空染成诡异的暗红色。
“军方的追踪信号强度达到临界值了!”乔突然猛打方向盘,越野车在满地碎玻璃上划出刺耳的声响。程远的太阳穴重重磕在车门上,血腥味在口腔里蔓延,“他们正在利用交通瘫痪,把所有幸存者驱赶到预设的……”
尖锐的碎裂声打断了她的话。一块带着水泥块的砖头狠狠砸在挡风玻璃上,裂纹如蛛网般瞬间扩散。程远本能地低头,余光瞥见便利店外的混乱场景:十几个衣衫褴褛的人正用钢管疯狂砸着卷闸门,金属撞击声中夹杂着歇斯底里的吼叫。人群中央,一个穿着蓝白校服的少年被按在墙上,脖颈处灰绿色的纹路正顺着血管向上蔓延,他的书包掉在地上,露出半截被啃食过的苹果。
“放开他!他只是被划伤了!”少女的尖叫刺破夜空。程远看见一个扎马尾的女孩试图冲过去,却被壮汉一把推倒在地。人群中突然有人高喊:“感染者会把病毒传出来!杀了他!”不知谁抡起铁棍,少年的头骨碎裂声混着人群的欢呼,让程远胃部一阵抽搐。
“看到了吗?这就是他们想要的。”乔的指甲深深掐进他手臂,留下西道血痕,“便利店三天前就断了监控,而军方的物资运输车,刚好在同一时段改道。”她调出车载摄像头画面,货架阴影里,三个戴着黑色头套的人正往平民手里分发刀具,动作娴熟得像在执行任务,“有人故意在制造对立,把暴力包装成‘自卫’。”
越野车突然剧烈颠簸,程远的牙齿狠狠磕在舌头上。透过裂开的挡风玻璃,他看见高速公路匝道口的大巴车——车门大开,儿童座椅上还系着安全带,座位缝隙里散落着婴儿奶瓶。三具灰尸正趴在啃食尸体,腐肉撕裂的声音令人作呕,而二十米外,十几个手持锄头的幸存者枪口互指,有人的手指己经扣在扳机上。
“救救我们!求你们……”灌木丛里传来微弱的呼救。程远看见白发苍苍的老夫妇蜷缩在刺槐树下,老太太小腿的伤口还在汩汩冒血,暗红色的液体浸透了褪色的碎花裙。他刚要拉开车门,乔的猎枪己经抵住他胸口:“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了吗?至少二十只灰尸正在逼近,而他们手里连把像样的武器都没有。”
引擎轰鸣声中,程远看着老人绝望的眼神渐渐缩小成两个黑点。车载电台突然发出刺耳的啸叫,机械变调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所有市民注意,携带武器者一律视为暴徒,军方将采取……”乔冷笑一声,匕首精准挑断线路,金属碎屑溅在程远手背上,烫得他一缩。
“知道为什么药店、便利店最先被抢吗?”乔将地图投影在挡风玻璃上,密密麻麻的红点如同病毒般扩散,“这些地方的安保系统早在一周前就被入侵,而同一时段,军方后勤部队的行动路线全部更改。”她的指尖划过屏幕,在标注“市政厅”的位置停顿,“有人想让民众为了生存自相残杀,好掩盖……”
剧烈的爆炸声从左侧传来,气浪掀得越野车连连摇晃。程远转头望去,加油站化作一片火海,橙红色的火焰中,有人抱着液化气罐往油罐上撞,有人举着自制燃烧瓶欢呼。人群外围,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混在其中,胸前的“医疗救援队”标识在火光中泛着诡异的反光。
“看清楚他们的袖口。”乔突然掏出张泛黄的照片,照片里戴着防毒面具的士兵正在搬运铁笼,袖口露出的编号与加油站“救援队”完全一致,“这些人,和我从实验室逃出来时看到的守卫是同一批。他们正在把平民训练成……”
程远的卫星电话突然震动,匿名短信跳出:【城西五金店,地下三层有武器库坐标,别相信白大褂】。他还没来得及反应,乔己经抢过手机,快速敲击键盘:“这个信号源……是从军方加密频道转发出来的,有人在给我们……”
刺耳的刹车声打断了她的话。五辆军用吉普车呈扇形堵住路口,车顶探照灯将越野车照得纤毫毕现。程远看见车斗里架着的重机枪,以及车身喷涂的猩红标语——“消灭暴徒,维护秩序”。乔的瞳孔猛地收缩,喉结滚动发出沙哑的低吼:“糟了!这是‘净化计划’的清剿部队,他们会把所有……”
第一发子弹穿透车顶的瞬间,程远本能地扑倒乔。灼热的弹片擦着耳边飞过,车载电脑炸出的火花溅在脸上。乔反手掏出手枪射击,同时大喊:“后备箱有烟雾弹!往东边小巷跑,那里有……”她的声音被剧烈的爆炸声吞没,气浪将程远掀飞三米远,落地时肩膀重重撞在消防栓上,疼得他眼前首冒金星。
浓烟中,程远摸索着抓住乔的手臂。她的左腹洇出大片血迹,温热的液体顺着他的手腕往下淌。身后,军用吉普车的履带碾过燃烧的杂物,探照灯在烟雾中切割出惨白的光柱。街道两侧不断传来玻璃破碎声、哭喊求饶声,还有灰尸特有的嘶吼。程远突然想起父亲教他的生存守则:当秩序崩塌时,第一个倒下的永远是“规则”,而暴力,从来都不是无序,而是另一种精心设计的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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