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油发电机的轰鸣声像头濒死的巨兽，在狭小的避难所里横冲首撞。老周瘫坐在油腻的发电机旁，布满血丝的眼睛却亮得吓人，他用扳手重重敲了敲外壳："成了！这老东西比我预想的多撑了半小时！"
程远几乎是扑到电源开关前，手指悬在按钮上方停顿了半秒——黑暗笼罩避难所的第72小时，连呼吸声都带着潮湿的霉味。当白炽灯骤然亮起时，林夏手中的医用酒精瓶差点滑落，折射的光斑在布满裂痕的墙面上跳跃，像无数个微型太阳。
"稳住！"程远抓住摇晃的工作台，"先给通讯设备供电，老周你盯着电压，别让过载烧了线路！"他扯下缠在手腕的绷带，快速擦拭着无线电设备的旋钮，金属表面映出他紧绷的下颌线。
老周扯过电线时，伤口突然迸裂，血珠滴在发电机滚烫的外壳上，瞬间腾起白烟。林夏本能地要去帮忙，却被老周挥手制止："别管我！程远说过，电力恢复的前五分钟最关键！"
电流声突然刺破寂静，像是锈蚀的齿轮开始转动。林夏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看着程远的喉结上下滚动——他正在疯狂调整频道，汗水顺着额角滑进睫毛，在设备表面晕开深色的痕迹。
"这里是03号小队，A区巡逻完毕......"沙哑的男声从扬声器里炸出来时，三人同时屏住了呼吸。程远的手指在键盘上飞速敲击，将频道频率和对话内容实时记录在防水笔记本上。
"商业街方向不能去。"他头也不抬地说，铅笔尖几乎要戳破纸页，"那里聚集着至少三个感染者集群。"
林夏突然抓住他的手腕："那药店......我们之前计划的物资点！"她想起三天前，在被掠夺者占据的药店经历的生死时刻，手术刀划破皮肤时的温热触感又涌上心头。
老周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用袖口挡住嘴时，指缝间渗出淡淡的血丝。程远猛地转头，目光像扫描仪般掠过老周的脸，却被对方抢先开口："别担心，呛到机油了。倒是你们，听见隔离区的消息了吗？"
当"隔离区B区人数饱和"的指令响起时，避难所陷入诡异的死寂。林夏的医用手套在金属桌沿上蹭出刺耳的声响，程远的铅笔"啪"地折断。只有老周的喉结艰难地上下滑动，仿佛吞咽着什么尖锐的物体。
"不能去。"程远突然说，将断成两截的铅笔狠狠按在地图上，"三年前参与军方AI项目时，我见过这种术语。所谓'饱和'，意味着开始执行C级清理程序。"他的声音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新送去的幸存者，会被当成实验样本。"
林夏的瞳孔骤然收缩："可我们的抗生素只剩最后三支，老周的伤口......"
"我的伤不用管！"老周突然暴喝，震得工作台的药瓶叮当作响。他抓起半瓶碘伏倒在伤口上，泡沫渗进皮肉的瞬间，他咬着牙说："程远，你说过能通过无线电定位？"
就在这时，电流声突然变得尖锐刺耳，像是无数指甲在刮擦金属。一个带着电流杂音的女声突然炸响："发现不明信号源，频率23.65MHz......"
程远的脸瞬间失去血色。他扑向无线电的动作太急，膝盖重重磕在桌角，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干扰器！快！"他嘶吼着扯下墙上的备用天线，金属丝在他掌心勒出深可见骨的伤口。
老周几乎是滚到工具箱旁，掏出改装用的电容和电阻。林夏的医用剪刀"咔嗒"剪断多余的线路时，突然发现自己的手在剧烈颤抖——这双手曾在手术台上连续工作18小时都稳如磐石。
"调整频段到47.3MHz！"程远将自制的信号干扰器接入电路，蓝色火花在他指尖炸开。避难所的灯光开始疯狂闪烁，像是末日的倒计时。当电流声重新变得平稳时，三人同时瘫倒在地，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电子元件味道。
"他们......追踪到了吗？"林夏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程远盯着不断跳动的信号强度表，喉咙发紧："不确定。但我们现在是猎物，也是猎人。"他翻开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近半小时的通讯内容，"老周，还记得你当兵时用的三角定位法吗？我们可以通过三个不同频率的信号源......"
"不行！"林夏突然站起来，医用手套被她扯下摔在地上，"你们忘了三天前在药店的事？我们每一次冒险，都在把命往枪口上送！"她的声音带着哭腔，"老周的伤口在恶化，而我们连最基本的消毒水都快用完了！"
老周撑着墙站起来，脚步虚浮却目光坚定："小林，我这条老命不要紧。但如果程远能定位到隔离区的真实位置......"他看向满地狼藉的设备，"这些信息，说不定能救更多人。"
程远突然笑了，那笑容比哭还难看："老周说得对。但在此之前，我们得先活下去。"他将改装后的无线电塞进背包，"从现在起，我们轮流监听。每半小时更换一次频段，每次通讯不超过30秒。"
林夏突然抓起墙角的急救箱，将最后三支抗生素摔在桌上："你们谁都不许用！等找到真正的药品再说！"她转身时，马尾辫扫过程远的手背，带着倔强的温度。
深夜，当老周和林夏进入休眠时，程远独自守在无线电前。耳机里传来的沙沙声像某种诡异的摇篮曲，他轻轻抚摸着笔记本上的记录，在"实验样本"西个字上反复勾画。突然，一个微弱的信号刺破噪音，他的瞳孔瞬间收缩——那是一段加密频率，正在重复播放摩斯密码。
"求救......SOS......坐标......"程远的手指在键盘上疯狂敲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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