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的黄昏总带着股甜腻的奶油味。艾米丽抱着相机站在亚历山大三世桥上，镜头正对着河面粼粼的金光，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句带着巴黎腔的法语："哦，小姐的眼睛——"
她下意识回头，撞进一双深褐色的眼睛里。说话的男人倚着桥栏，穿件洗得发白的蓝布夹克，贝雷帽歪在耳后，手里捏着支钢笔，腕间系着根褪色的红绳。最要命的是他此刻的模样：喉结动了动，像是要把整座塞纳河的晚霞都揉进声音里。
"像塞纳河畔的星辰。"他接着说，"不是那种旅游手册上印的亮晶晶的星星，是凌晨三点，河对岸的路灯熄了，只有卖可丽饼的老阿婆收摊时，铁皮桶里剩下的火星子——暖融融的，要把人的魂儿都勾进去的那种。"
艾米丽的耳尖"轰"地烧起来。她举着相机的手僵在半空，镜头里只剩自己涨红的脸。上周在纽约时代广场，有个街头艺人用同样的语气说她"像热狗面包里的酸黄瓜"，她当时笑出了声；可此刻这个男人的法语尾音打着卷儿，像块融化的太妃糖，黏在她心口。
"您的嘴唇。"男人又向前走了一步，皮鞋尖轻轻碰了碰她的小白鞋，"是初绽的玫瑰。不是花店那种用塑料纸包着的，是今早刚从蒙马特高地采的，花瓣上还沾着晨露，风一吹就抖落两滴，落进...落进人心里的那种。"
艾米丽感觉自己的呼吸都乱了。她想起出发前闺蜜的叮嘱："巴黎男人最会这一套，别信！"可此刻男人指尖夹着支铅笔，正低头在皱巴巴的本子上写着什么——那本子边缘卷着毛边，扉页上用花体字写着"巴黎诗人协会·街头赞美服务"，下面还画着朵歪歪扭扭的玫瑰。
"所以..."男人突然抬起头，眼睛亮得像刚擦过的玻璃，"您愿意为这份赞美付费吗？"
艾米丽眨了眨眼。她听见自己说："多少？"
男人笑了，像是早就料到这反应。他从裤兜里摸出个皮质钱包，抽出张价目表拍在桥栏上——纸张边缘还沾着咖啡渍，显然是常用款。
"基础款：眼睛+嘴唇，50欧元。"他的食指划过价目表，"升级款：眼睛+嘴唇+微笑，80欧元，附赠一句即兴情诗。豪华款：全套赞美+陪您在桥边散步十分钟，120欧元，送我手写的诗笺——用您名字押韵的那种。"
"您这是...明码标价？"艾米丽的声音有点发颤。她想起半小时前在卢浮宫，有个意大利画家说要给她画肖像，结果收了她三百欧，画出来把她画成了火鸡。
"当然。"男人把钢笔帽"咔嗒"扣上，"巴黎诗人协会规定的。您看，"他翻开本子内页，上面密密麻麻记着歪歪扭扭的名字和金额，"上周三有个日本姑娘买了豪华款，说我写的诗比她男朋友的情书感人——结果她男朋友现在天天来我这儿蹭咖啡。"
艾米丽盯着价目表，突然注意到最底下用铅笔写着一行小字："学生半价，需出示学生证。"她鬼使神差地摸出背包里的哥伦比亚大学学生证。
男人的眼睛眯了眯，像是在评估什么。末了他把钢笔往嘴里一咬，重新写了行字："学生优惠价：30欧元，附赠一句'你的眼睛比我当年追过的所有咖啡馆女招待都亮'。"
"成交。"艾米丽把钱包拍在桥栏上。她突然想看看，这浪漫到底能有多荒诞。
男人收了钱，立刻进入工作状态。他掏出块绣着玫瑰的手帕擦了擦手，清了清嗓子，开始念："哦，艾米丽的眼睛——"
"等等！"艾米丽突然伸手，"我叫艾米丽·卡特，记得用全名押韵。"
男人的眉毛挑了挑，钢笔在纸上飞快游走："艾米丽·卡特的笑，像马卡龙的甜，塞纳河的风追着跑，要把这甜，吹进云里飘——"
"停！"艾米丽捂住嘴，差点笑出声。她接过男人递来的诗笺，上面画着只歪脖子知更鸟，旁边写着"收费己付，童叟无欺"。
"现在，"男人指了指桥边的长椅，"陪您散步十分钟。不过得提醒您，"他突然压低声音，"刚才那日本姑娘后来发现，我给她写的诗其实是从波德莱尔的诗集里抄的，只改了两个词。"
艾米丽愣了愣，随即笑出了声。她望着河面上浮动的落日，忽然觉得这50欧元花得值——至少比时代广场那个"酸黄瓜"有创意多了。
"对了，"男人指了指她胸前的相机，"需要我帮您拍张照吗？算在服务里，不加钱。"
"好啊。"艾米丽举起相机。
镜头里，男人站在夕阳里，贝雷帽歪着，手里还捏着那支钢笔。他冲镜头挤了挤眼睛，嘴唇动了动——不用看也知道，肯定是在默念刚编好的广告词："巴黎最浪漫的街头服务，您的每一分钱，都值得被写成诗。"
"咔嚓"一声，这幕荒诞的浪漫被永远留在了胶卷里。艾米丽后来总说，这是她巴黎之行最值的纪念品——毕竟，能用50欧元买到"被诗人追求"的体验，可比埃菲尔铁塔的夜景票划算多了。
至于那个男人？据说现在他的价目表涨到了80欧元，还新增了"情侣双人赞美套餐"。但每个被他"赞美"过的游客离开时，都会笑着说："下次再来巴黎，还找他！"
毕竟，谁能拒绝一份数字化的浪漫呢？
(http://www.tianyask.com/book/NRwjNT.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tianyask.com。天涯书库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tianyas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