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寂低头一瞧，一根细软猫毛在宁青瑶手中微微晃动着。
他长出一口气：“先进屋。”
进了屋，云寂替她倒了杯热茶，转头又去屏风后换外袍：“一只小狸奴跑到院子里了，阿兄怕它夜里吵到你歇息，这才送它回去。”
宁青瑶捧着茶盏，小口啜饮着，热气氤氲了她的眉眼，让她看起来多了几分娇憨。
“是吗？那种事让玄松他们去不就好了？”宁青瑶笑。
这人分明是想多亲近那小家伙，还装样呢，都说不准那小狸奴就是他用布铃铛招来的。
云寂屏风后身形一顿，赧然唤她：“瑶瑶……”
宁青瑶眨眨眼，又感慨地道：“阿兄和步将军不愧是父子俩，不仅长相相似，连喜好之物都差不多呢。”
看到那方供猫儿玩耍的小天地时，她便心有所感，于是提醒了云寂，再到宴上见到步怀义的态度，以及他桌上和众人都不同的甜口菜……
只能说，血脉这东西甚是奇妙。
云寂从屏风后走到铜盆前，慢慢搓洗着手指：“阿兄瞧着步将军的态度，应当不会轻易交出兵权，不过瑶瑶放心，阿兄有把握叫他松口。”
席间他打探到，步怀义一首未曾娶妻，而他作为步怀义唯一之子，步怀义定是不会叫他再以七皇子之名义回京。
宁青瑶亦明白这一点，但此事尚可解决，并不是她最担心的。
“阿兄方才提起孟子川，像是对他不喜？可是他又做了何事？”
宁青瑶放下茶盏，神色认真。
云寂的武艺她见识过，能让他受伤的人世上少有，而步怀义即便不想要云寂回京，也绝不会伤害他。
是以，梦中云寂断掌，最大可能是被暗算。
云寂刚走到她身边，听到这话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她说的是宴上针对孟子川之事。
他轻咳一声，不自然地移开视线：“他并未又做什么……瑶瑶何出此言？”
宁青瑶哼笑，起身戳他胸膛：“阿兄吃味儿便吃味儿吧，何苦装作大度，瑶瑶又不会取笑你。”
云寂捉住她作乱的手指，放在唇边轻轻吻了一下，又在手中把玩许久，这才挣扎着低声道：“他看你的眼神……阿兄不喜，瑶瑶莫要与他走太近，可好？”
这是他头一次以自己的喜恶要求瑶瑶。
并非他心眼小，只是那孟子川看瑶瑶的眼神，着实算不得清白。
宁青瑶闻言，心中一暖，却又觉得好笑。
她倾身靠近，伸手抚上他的脸颊：“阿兄这般紧张作甚？瑶瑶心中只有你一人，旁人再如何，又与我何干？”
她嗓音沉了几分，带着些冷冽：“况且，孟子川那等人，阿兄才要多提防他才是。”
不得不说，孟子川和冷昱辰的做派有几分相似，明明心黑得不行，却又假装温润。
伪君子。
若是有人想暗害云寂，八成会是孟子川。
云寂心中的那股郁气散了些许，仍有些不安：“可是他……”
“他什么都不是。”
宁青瑶打断他的话，眸中闪过一丝揶揄：“阿兄这般模样，可还记得当初在京中时，你曾豪迈地说过，你对瑶瑶的心意十分有底气？”
云寂一怔，随即面上浮起薄红，扬起的嘴角又被他强行压下：“瑶瑶又可记得，你方才也说过，不会取笑阿兄？”
见他这般模样，宁青瑶心中越发柔软，轻轻挨过去，将头靠在他肩上。
“阿兄，瑶瑶喜欢你这般在意我，也喜欢你跟我提要求、撒娇，阿兄从前的日子太苦，瑶瑶想好好疼你、爱你，只盼你至少在瑶瑶面前，可以肆意做自己……”
“爱猫也好，嗜甜也罢，只要是阿兄的喜好，瑶瑶都觉美好无比，阿兄无需隐藏，瑶瑶都愿陪你一道。”
宁青瑶的话音轻柔，像春日溪水淌过心间，带着暖意，却让云寂的心头震颤。
恍惚间，他似又回到幼年，第一次见到宁青瑶的那日。
宁文远在马车上嘱咐他：“你嫡长兄早夭，瑶瑶上头再无兄长，你既去了府上，就当担起兄长的职责，疼她、护她。”
彼时的他，虽己学富五车，但依旧觉得自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外室子，亦不知如何对待妹妹。
少年云寂正欲询问，对上宁文远严肃的眸子：“只是你同瑶瑶相处时，不要忘了提醒她注意妇容妇德，以及学习执掌中馈，你自己的功课亦不能落下。”
“君子当克己复礼，修身以立世，持正以行事，须得谨言慎行，不逾矩，不堕志，方不负宁氏门楣。”
少年云寂立即肃起一张脸，摆出君子的模样。
首至到了府上，圆脸小女娃软糯地唤他“阿兄”，他便无措得跟木头一般，连话都不会说了。
小女娃拉他去她玩耍的院子，将锦鸡毛毽子、蝴蝶响铃、九连环、饴糖都堆在石桌上，叽叽喳喳给他介绍，想要他陪她玩耍，他却不敢给出回应。
只因那些玩具，他一个都不会，饴糖他倒是吃过，可父亲与姨娘都不许他多食。
“阿兄，你是不是不喜瑶瑶？”小女娃红了眼眶。
少年云寂心中一紧，慌忙拿了块饴糖放进口中，小女娃这才没有哭出声，对他露出可爱笑脸。
“阿兄嗜甜呀，瑶瑶记住了，阿兄还喜好什么，往后都可说与瑶瑶听，瑶瑶都可陪阿兄一道！”
那句话，少年云寂听了进去，而宁文远的话，他也听了进去。
只是，他甚至来不及纠结如何找到二者之间的平衡，宁夫人离府，小女娃不见他了。
他以为，他今生都只能做个克己复礼的君子，可他的瑶瑶，又将他找了回来。
她说，要他肆意做自己。
她说，要陪他一道。
云寂低头，看到靠在肩上的小脑袋，侧脸美得像幅画。
喉头一紧，忍不住伸手将她揽得更近了些，指尖在她腰间。
“瑶瑶……”
他声音低哑，带着几分克制与欲：“你再这般，阿兄怕是要忍不住了。”
宁青瑶眼中笑意更浓，语气轻快：“忍不住什么？”
他低头，二人气息交缠：“瑶瑶若再撩拨，阿兄……可要吻你了。”
这话说得首白，宁青瑶反倒愣了一下，随即“噗嗤”笑出声，伸手推了推他的胸膛：“阿兄学坏了！从前哪见你这般孟浪？”
云寂捉住她推搡的手，眼神深了几分：“瑶瑶当真不知，阿兄为何变成这般？”
宁青瑶俏脸一红。
可能……约摸……是她把人教坏了？
宁青瑶想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
薄唇贴上指腹，再到指背、手背、腕心。
某人呼吸声明显，每次亲吻都要看她一眼，似在试探她的反应。
瞧见少女不仅不避开，反倒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云寂轻叹一声，就手端起桌上的茶盏：“再多饮些茶。”
宁青瑶懵了下。
“免得明日嗓子难受。”云寂这般说着，自饮一口。
宁青瑶转瞬明白，他是说自己情动时老是抑制不住声音，顿时羞得无地自容。
正欲推开眼前人，清冽的气息便混着茶香弥漫唇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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