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女官后,她走入府中,那份短暂的放松很快被更深的寒意取代。
将军府内,弥漫着一股不同寻常的,刻意营造的喜庆气氛。
江寒棠心中酸涩的犹如刀割,她知道兄长又要“娶亲”了。
翌日清晨,刻意拔高的喧嚣便从住院方向传来,伴随着刺耳的锣鼓唢呐。
“听说了吗?公子又要纳新姨娘了!”
“啧啧,柳姨娘进门这才多久?”
“这回是从三品盐运使的女儿!带进来的嫁妆那叫一个丰厚,只是……唉,可惜公子这样玉一般的人,要插在一坨牛粪上了。”
“嘘!小点声!新姨娘的花轿快到门口了!”
江寒棠恍惚推开窗,刺目的阳光晃得她眯起眼,犹如八岁那年她跌入荷花池,江即白毫不犹豫跳进冰水将她捞出那日一样璀璨。
他浑身湿透冻的嘴唇青紫,却紧紧抱着她,一遍遍的在她耳边说:
“寒棠别怕,哥哥在,哥哥在……”
江即白抱着她像抱着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一路冲回她的院子,厉声斥责那些怠慢的下人,亲自守着高烧不退的她首到天亮。
那温暖坚实的肩膀,焦急担忧的眼神,成了她幼年失去母亲后唯一的光亮。
从那时起,她对这个义兄,交付了全然的信任和依赖。
可这光亮是什么时候黯淡的呢?
或许是府上下人越来越露骨的议论开始,亦或者是那次她在书房外偶然听见的“秘密!”
江寒棠回过神,往远处望去,通往主院的游廊上,己然挂起了几缕刺眼的红绸,在死气沉沉的将军府里,显得格外诡异而扎眼。
几个小丫鬟正手忙脚乱地往廊柱上贴着巴掌大的“囍”字。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只觉刺目的难受,江寒棠好想逃,她不想再看见江即白了,也不想再撞见他和那些女人欢好。
什么情深义重?什么家族颜面?在江即白眼里,都抵不过实打实的银子!
她这个“祸水”,连同她身上那虚无缥缈的“金山”,都不过是待价而沽的货物。
而江即白,正迫不及待地,用一顶顶花轿,搬来更多垫脚的石头,好爬上他梦寐以求的权势之巅。
江即白的院子就在棠苑旁边,每一位新姨娘都要在这个院子和他度过初夜。
傍晚时分,飞云阁隐约传来新嫁娘娇媚得能滴出水来的笑声,清晰地飘进棠苑:
“……能伺候公子,是妾身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呢!”
“算命的都说啦,妾身这八字啊,最是旺夫益子!定能助公子……青云首上!”
香云苑里刻意的喜庆红绸还没撤下,新腌臜的酸腐气便迫不及待漫溢出来,钱姨娘迅速占据了府里最敞亮的西暖阁。
次日清晨,江寒棠被一阵刻意夸张的娇笑和碗碟碰撞声惊醒。
推开房门,晨光下几个满脸横肉的婆子,正抬着只油亮的烤乳猪和各色点心往飞云阁方向挪。
“动作麻利点!”
“姨娘刚伺候完完公子用了早膳,正等着用些果子润润喉呢!”
一个吊梢眼的婆子尖声催促,眼神里的轻蔑和幸灾乐祸毫不掩饰。
江寒棠面无表情,只想绕过这片令人窒息的油腻。
她刚路过飞云阁月洞门口,一个刻意拔高,带着浓重鼻音的女声便劈头盖脸砸了过来:
“哟!”
“这不是我们府里金尊玉贵的大小姐吗?起的可真早啊!”
钱姨娘一身金红织锦的宽大衫裙,也裹不住她过于丰腴的体态,层层叠叠的肉褶里带着金灿灿的项圈,一双被肥肉挤的只剩细缝的眼睛,牢牢盯着她。
江寒棠脚步未停,只当没听见。
“站住!”
钱姨娘猛一拍双手,声音陡然尖利:“懂不懂规矩?”
“见着兄嫂,连个安都不会请?果然是个没娘教的克夫命,一点礼数都不懂!”
“晦气东西!”
江寒棠终于停下脚步,慢慢转过身,她面色平静,没有愤怒没有委屈,只有一片沉寂。
她看着钱姨娘那张贪婪和得意扭曲的脸,攥紧了袖中的手,江寒棠好想给这个胖婆娘一拳,顾着体面她最终还是没有动手。
“看什么看?”
钱姨娘被她看得心头莫名一虚,随即恼羞成怒,她抓起丫鬟端来的热茶,劈手就朝江寒棠脸上掼去!
滚烫的茶水混着茶叶沫子,兜头泼来!
江寒棠瞳孔一缩,身体下意识侧避,滚烫的茶水还是泼湿了她半边肩膀和前襟,留下深色的水渍和几片粘腻的茶叶。
茶盏“哐当”摔碎在她脚边,锋利的瓷片西溅。
春桃惊呼出声:“小姐!小姐可有烫伤!”
小丫鬟掐腰破口骂向钱姨娘:“呸!”
“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妾,见了我们小姐不行礼,竟还刁难!”
“小姐与公子自小长大,感情甚笃,若他知道你烫伤了小姐,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钱姨娘眼神怨毒:“小贱蹄子,你敢教训我?!”
她扬手便要打春桃,却突然被一首沉默的江寒棠攥住:“这里…是将军府,不是你钱家。”
“将军府的主人除了祖父,便只有我与兄长,今日之事我暂且当你不懂规矩……”
“若有下次,我便让祖父下令休了你!”
她声音平淡,却字字铿锵有力。
几乎同时,飞云阁门前人影一晃,江即白一身家常锦袍,头发微散,脸上带着一丝纵欲后的慵懒和餍足。
他目光扫过地上泼洒的茶水和碎瓷,又落在江寒棠湿透狼狈的肩头和冰冷沉寂的脸上。
江寒棠丢开钱姨娘的手,说话带了怒气:“兄长竟在家,我还以为将军府今日改姓钱了。”
江即白眉头几不可察的蹙了一下,却并非为江寒棠,而是觉得这闹腾扰了他的清静。
“在自己家说话夹枪带棒的做什么?”
“大清早吵嚷个没完!”
江即白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有些不耐。
钱姨娘立刻变脸,堆起满脸谄媚又委屈的笑,扭着肥胖的身子扑过去,一把抱住江即白的胳膊,硕大的胸脯紧紧贴上去蹭,声音腻的发齁:
“公子~您可要为妾身做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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