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砖窑内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和铁锈的气息，斑驳的砖墙上爬满了青黑色的霉斑。刘春燕被粗糙的麻绳绑在一把锈迹斑斑的铁椅子上，手腕己经被磨出了血痕。她嘴角渗出一道血丝，在苍白的面颊上格外刺眼，但她的眼神依然倔强。
"再给你妹妹半小时，"陈九爷用那把从清水河村抢来的青铜匕首轻轻拍打着春燕的脸颊，刀刃反射的寒光在她脸上跳动，"要是她还不来，我就先割下你一只耳朵送过去。"
春燕咬紧下唇，尝到了自己血的味道。她注意到陈九爷右手小指缺了一截——那是外婆医书上记载的"断指症"，一种罕见的遗传病。这个细节让她莫名地感到一丝讽刺。
砖窑外传来乌鸦的叫声，凄厉得像是某种预兆。陈九爷不耐烦地踱步，靴子踩在碎砖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他的三个手下靠在墙边抽烟，烟雾在昏暗的光线中扭曲成诡异的形状。
突然，窑门发出吱呀一声响。所有人同时转头。
逆光中，一个瘦弱的身影站在门口，怀里紧紧抱着一个褪了色的红木匣子。刘冬梅的头发被风吹得凌乱，宽大的棉布外套显得她更加单薄，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她吹倒。但她的声音却异常清晰："医书在这，放了我姐。"
陈九爷咧嘴一笑，露出满口被烟熏黄的牙齿。他示意手下接过匣子，自己却朝冬梅走去，匕首在手中转了个圈。"小丫头片子，早这么懂事多好。"他伸手去抓冬梅的衣领，"不过，我得确认你没有留副本..."
就在他粗糙的手指即将碰到冬梅衣领的瞬间，女孩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用眼药水瓶改装的喷雾器，对准陈九爷的眼睛猛按三下——"井边藤"提取的汁液呈淡绿色，在空气中形成一片细密的雾。
"啊——我的眼睛！"陈九爷发出非人的嚎叫，匕首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他双手捂住眼睛，踉跄后退，撞翻了一张木桌。"杀了她！给我杀了这个贱人！"
他的手下刚要上前，窑外突然警笛大作。数道刺眼的手电光从破败的窗户射进来，伴随着杂乱的脚步声和警察的喊声："不许动！警察！"
混乱中，冬梅冲向姐姐。她的手指因为紧张而颤抖，几次都没能解开绳结。春燕却己经自己挣脱了束缚——纺织厂女工常年操作机器的手指灵活有力，对付这种绳结自有妙招。
"小妹..."春燕一把抱住冬梅，这才发现妹妹的身体冰冷得不正常。她捧起冬梅的脸，被那惨白的脸色吓了一跳，"你怎么了？是不是又发病了？"
冬梅想说自己没事，嘴唇却不受控制地颤抖。她的视线开始模糊，耳边嗡嗡作响，双腿突然失去了知觉。在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刻，她感觉到姐姐温暖的怀抱，听到春燕撕心裂肺地喊着她的名字，还有周医生那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当冬梅再次睁开眼睛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医院病房苍白的天花板，上面有一道蜿蜒的裂缝，像是一条干涸的小河。接着是一张陌生而威严的面孔——徐世谦教授正用听诊器检查她的心跳，银灰色的鬓角在晨光中泛着金属般的光泽。
"醒了？"徐教授的声音低沉有力，"各项指标稳定，明天按计划手术。"他指了指床头柜，"你那个'井边藤'很有意思，我调整了手术方案。"
冬梅艰难地转头，看到床头柜上摆着一本翻开的《李氏医案》，旁边玻璃杯里插着几株新鲜的"井边藤"，藤蔓上细小的绒毛在阳光下清晰可见。春燕趴在床边睡着了，她的手腕上重新戴上了那个传家银镯子——不知是谁从村口水沟里找回来的，镯子内侧那道神秘的血痕在光线下若隐若现。
"教授..."冬梅虚弱地问，喉咙干涩得像塞了一把沙子，"手术成功率...有多少？"
徐教授没有立刻回答。他看向病房角落——那里站着周医生和杨小梅，两人手里都捧着泛黄的旧书。周医生那本《临证指南》的扉页上有一个褪色的钢笔签名，而杨小梅拿着的则是清水河村的村志。
"有意思，"徐教授最终开口，声音里带着冬梅从未在医生那里听到过的兴奋，"你外婆的医书和我老师五十年前的研究不谋而合。"他轻轻拍了拍冬梅的肩膀，这个动作让他严肃的面容柔和了几分，"现在你好好休息。明天，我们一起来验证这个百年古方。"
窗外，夕阳将病房染成了橘红色。冬梅注意到徐教授白大褂口袋里露出一角手帕，上面绣着和李家医书上同样的云纹图案。
夜深了，医院走廊的灯光透过门上的玻璃窗，在病房地板上投下一道狭长的光带。冬梅轻轻摇醒春燕："姐，我有话要说..."
春燕揉着惺忪的睡眼坐起来，银镯子碰到铁床栏发出清脆的声响。她立刻倒了杯温水，扶着冬梅慢慢喝下。
"我在外婆的医书上发现一件事，"冬梅的声音很轻，但在寂静的病房里格外清晰，"'井边藤'只生长在有血渗入的古井旁边。"她指向窗台上那几株植物，"而且，清水河村的'井边藤'第一次被发现，正是外婆跳井那年。"
春燕的手突然抖了一下，水杯里的水面泛起涟漪。月光照在银镯子上，那道血痕似乎变得更加鲜明了。
"像是...外婆留给我们的礼物。"冬梅轻声说，手指无意识地着《李氏医案》的封面，"医书上说，这种吸收了亲人气血的草药，对血脉之疾有奇效。"
春燕的眼泪无声地滑落，滴在银镯子上。她突然明白了什么，颤抖着摘下镯子，对着月光仔细查看——那道血痕的纹路，竟与"井边藤"叶片的脉络惊人地相似。
"外婆早就知道..."春燕哽咽着说不下去，将妹妹冰凉的手紧紧握住。
两姐妹的手在月光下交叠，形成一个庄严的约定。窗外，一株新栽的"井边藤"在夜风中轻轻摇曳，叶片上的露珠闪烁着微光，如同逝者未干的泪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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