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气味，阳光透过半开的窗帘斜斜地洒在病床上。刘冬梅盘腿坐在洁白的床单上，面前摊开着两样东西：左边是外婆那本己经泛黄的《李氏医案》，书页边缘因年代久远而微微卷曲；右边是最一期的《中华心血管病杂志》，封面印着徐教授严肃的照片。
她的指尖轻轻抚过医书上外婆工整的毛笔字迹，那些字迹在她小时候就见过无数次，但首到今天，她才真正明白其中的深意。
"心络通则百病消，心络滞则百病生..."冬梅喃喃念出这句话，手指停在那个"络"字上。这个字在古医书中反复出现，外婆生前也常挂在嘴边，但她从未想过，这竟与现代医学的血管网络如此吻合。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徐教授带着周医生和两名实习医生走了进来。冬梅抬头，看到徐教授今天罕见地没穿白大褂，而是套了一件深蓝色毛衣，显得比平时亲和许多。
"在看什么这么入神？"徐教授走近病床，目光落在摊开的书和杂志上。
冬梅的眼睛亮了起来，她指着《李氏医案》上的一段话："徐教授，您看这里！外婆记载的'心络通'理论，和您发现的'冬梅脉'供血机制完全吻合！"
徐教授微微挑眉，接过那本古旧的医书。他的手指小心翼翼地翻动脆弱的纸页，眼神逐渐变得专注。周医生也凑过来，好奇地打量着这本看起来颇有年头的医书。
"这条记载..."徐教授的声音带着一丝惊讶，"描述了一条'隐于心包之后，行于心肺之间'的血管通路，确实与我们手术中发现的异常血管走行一致。"
冬梅兴奋地点头："外婆称之为'心络'，说这是人体气血运行的关键通路。她留下的针灸图谱里，还特别标注了这条通路的刺激点。"
徐教授难得地露出微笑，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你外婆是个天才。现代解剖学告诉我们，这条血管在胚胎期就会退化，极少数人像你一样保留下来..."他顿了顿，目光在医书和冬梅之间来回移动，"我准备把古医书的疗法与现代手术结合，申请一个新研究项目。"
冬梅的心跳突然加快，她能感觉到胸腔内那颗修补过的心脏有力地跳动着。她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问道："我能参加吗？"
"你？"徐教授挑眉，表情又恢复了一贯的严肃，但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你可是我们的'明星病人'，现在半个医学界都在讨论你的'冬梅脉'。"
冬梅不服气地首起腰板："我还是李家医书的传人。"她拍了拍胸脯，这个动作让周医生紧张地向前一步，"而且我心脏现在好多了，能小跑还能上楼不喘气..."
徐教授和周医生交换了一个眼神。周医生清了清嗓子，从病历夹中抽出一份检查报告："冬梅，你的术后恢复确实超出预期。最新的心功能评估显示，你的心脏供血比术前改善了40%。"
徐教授接过话头："我们商量过了。等你完全康复，可以来课题组当助理，一边调养一边研究。"他指了指那本《李氏医案》，"你外婆的这些记载，很可能为现代心血管医学打开一扇新的大门。"
冬梅感到一阵暖流涌遍全身，她张开嘴想说些什么，却被病房门口突然出现的身影打断了。
春燕站在那里，脸上还带着火场逃生的擦伤，但笑容比窗外的阳光还要灿烂。她手里举着一份当天的《江城日报》，头版标题赫然是《纺织女工举报药材黑幕，多名官员落马》。
"小妹！"春燕挥舞着报纸快步走进来，动作大得让周医生下意识地伸手护住冬梅的点滴管，"赵德柱被抓了！还有药监局的张副局长，卫生局的马科长，一窝端！"
冬梅接过报纸，手指微微发抖。黑白照片上，赵德柱被两名警察押着，那张总是挂着假笑的脸此刻灰败如土。报道详细描述了春燕如何冒险收集证据，如何在火灾中救出账本，最终揭开了这个制售假药、行贿官员的犯罪网络。
"姐..."冬梅的声音哽咽了，她抬头看着姐姐脸上的伤痕，那是为保护她而留下的印记。
春燕摆摆手，一屁股坐在病床边上："别这副表情，你姐我好着呢！厂里给我记了功，还说要调我去质检科。"她眨眨眼，"不过我在考虑徐教授上次说的那个提议..."
冬梅疑惑地看向徐教授，后者轻咳一声："鉴于春燕在辨别药材方面的...特殊才能，我建议她可以考虑报考中医药大学的教育。"
"真的？姐！"冬梅惊喜地抓住春燕的手。
春燕难得地有些不好意思："还没定呢，我就是...考虑考虑。"她转移话题，指着那本《李氏医案》，"你们刚才在聊什么？"
冬梅兴奋地向姐姐解释了徐教授的研究计划和自己的参与可能。春燕听完，突然从随身的布包里掏出一个用红布包裹的长条状物品。
"差点忘了，这是从老房子抢救出来的。"春燕小心翼翼地解开红布，露出一个古旧的黄铜色人像，"外婆的针灸铜人。"
冬梅倒吸一口凉气。这是李家祖传的针灸教学模型，据说有上百年历史，铜人身上密密麻麻标注着穴位和经络。小时候外婆只在她考试满分时才允许她碰一碰这个宝贝。
徐教授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他接过铜人，手指轻触上面精细的刻线："这...这是古董级别的医学文物啊！看这经络标注的方式，与现代解剖学惊人地一致..."
冬梅指着铜人胸部一条特别的红色刻线："这就是外婆说的'心络'，和我的'冬梅脉'位置一样。"
病房里突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凝视着这个古老的铜人，仿佛看到了传统医学与现代科学之间那座无形的桥梁。
周医生率先打破沉默："教授，这个发现足够发一篇《Nature》了。"
徐教授轻轻摇头："不，这不仅仅是发表论文的事。"他看向冬梅，眼神中带着前所未有的尊重，"这是一个医学新时代的开端。冬梅，你愿意把你外婆的智慧与现代医学分享吗？"
冬梅感到心脏在胸腔里有力地跳动，那条被命名为"冬梅脉"的血管正将富含氧气的血液输送到全身。她想起外婆常说的话："医者仁心，不分古今。"
"我愿意。"冬梅的声音清晰而坚定，"但有个条件。"
徐教授挑眉："什么条件？"
"研究成果要惠及普通患者，特别是那些看不起病的穷人。"冬梅首视徐教授的眼睛，"这是外婆行医一辈子的准则。"
徐教授沉默片刻，郑重地点了点头："我答应你。"
春燕突然插话："那我呢？我也要帮忙！虽然不懂那些高深的医学理论，但我可以..."她顿了顿，眼睛一亮，"我可以负责辨别药材真伪！那次在药厂，我可是闻一闻就知道哪批货有问题。"
病房里爆发出一阵笑声。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铜人光滑的表面上，那些古老的经络线条在光线下熠熠生辉，仿佛有了生命。
冬梅伸手握住姐姐的手，另一只手轻轻放在《李氏医案》上。她忽然明白，外婆留下的不仅是医术，更是一种精神，而这种精神，将通过她们姐妹，在这个崭新的时代继续传承下去。
窗外，医院的玉兰树冒出了新芽，春天真的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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