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家伙,胆子够大啊!”
六岁的孩子,发泄一通后,双颊,秀气的眉毛拧成毛毛虫:“别碰我。”
裴秦犯贱捏他脸的手被打,又麻又痒,但他肤色暗,看不出。
盯着他手背看了好几眼,江煊瘪嘴朝屋里吼:“我进不去,把门打开。”
说话时双手叉腰,脾气暴躁又霸道的紧。
裴秦“啧”了声,暗道不愧是江焰的弟弟,臭脾气如出一辙。
看了看紧闭的房门,一屁股在他边上坐下,裴秦摊手无奈道:“这位是你哥哥都得罪不起的人,我帮不了你。”
话不知戳到了哪处,刚还霸王形象的小家伙嘴角下弯,哭出声来。
那一嗓子首接在裴秦耳边炸开,他赶紧退开几步,揉了揉受虐的耳朵。
一炷香过去了,沈砚搁下笔,开门,面无表情的脸上满是不耐:“你来干嘛?”
手背揩去眼泪,江煊下一秒扑上去。
沈砚下意识想躲,但怕他像上次那样摔倒,忍着没动,导致腿上多了个挂件,甩也甩不掉的那种。
“放开!”
“我不!”江煊肩头哭得一抽一抽的:“我要进去。”
清风朗月不食人间烟火的沈司业,狼狈地扯着摇摇欲坠的衣摆,咬牙切齿:“别扯了。”
虽然才六岁,但他手劲一点也不小,而且沈砚怕他把眼泪鼻涕揩自己衣服上。
“还不过来帮忙!”她冷喝站在远处看戏的几人。
裴秦看天看天,最后一拍手惊呼:“先生别慌,我这就把江焰喊来。”
剩下几人找了蹩脚的借口溜走了,监舍偌大的庭院里,一时间只剩下一大一小焦灼着。
垂头,对上孩子通红的眸子,沈砚深吸一口气:“随我进去。”
打了个哭嗝,江煊眨巴眨巴大眼睛,里面的泪珠闪着碎光,确认她不会推自己后,小短腿倒腾地飞快,往里冲。
沈砚看了看外边,确定没人后,提步进屋。
“你身边的人呢?”这么小的孩子,身边肯定有跟着的人。
闹久了肚子饿,他眼也不眨地盯着桌上的点心,咽了咽口水,然后欲盖弥彰地别开头:“我偷跑出来的。”
江煊撒谎说要吃国子监附近铺子的点心,来了附近撇开人跑了。
沈砚挪开书案上的稿纸,生怕遭他作践,想了想,将点心推到他面前:“吃。”
刚还装模作样将手背在身后的小少爷立马不装了,一手捏一块,交替把点心往嘴里送。
不想弄脏地,他吃得很小心。
一边吃一边嘀咕:“我叫江煊。”
“东西咽下去再开口。”小孩子吃东西没规矩,沈砚怕他呛到,到时候江焰又要来闹事。
江煊点头,咽下糕点后道:“我是江焰的弟弟,我是来道歉的。”
“道歉?”沈砚拧眉,顺手给他一杯水,看他嘴角都是糕点碎屑,扔了条帕子过去:“擦嘴。”
“哦。”他认真地叠了叠,来回擦几遍,还问沈砚擦干净没?得到肯定后利落地将帕子揣兜里。
沈砚:“……”
“哥哥在国子监不开心,和你闹矛盾,爹……”他顿了顿,改口:“定远侯对他行了家法。”
说到家法时,他眼中反复闪现江焰没一块好皮的后背,鞭伤又细又深,红肿不堪。
江煊眼更红了:“对不起,我污蔑你,哥哥误会了替我出头。”
“所以不是你和他合起伙来弄我?”沈砚转动笔杆,这是她思考问题时习惯的动作。
“哥哥完全不知情。”他重重点头,然后小心翼翼地询问:“你可以原谅他吗?”
沉默了一会,沈砚点头:“我可以原谅他。”
“太好了。”江煊兴奋极了,可沈砚的下一句话让他难受。
“他也可以来国子监上学,我像对待所有学子那般对他,前提是他不闹事。”
“不行,他是你学生,你要亲自教导,否则定远侯会罚他的。”他揪着沈砚袖口。
沈砚还是摇头,不明白江家老的小的打什么主意。
谈不拢,气氛再次陷入沉默,首到江煊翻脸。
他背着手在屋里转,撇嘴:“真破,还小。”
沈砚不置可否,这般态度惹小孩烦:“沈砚,你这人真无聊。”
“嗯,门开着,自己走。”她转身自顾自整理书卷,把他忽略地彻底。
“我偏不走。”孩子自以为耍无赖有用,一屁股坐凳子上,想跷二郎腿,但一不小心失去重心,身子朝后滚。
沈砚一心二用观察他,提前扣住他肩膀,将人拎放地上,素来平静的面容被打破:“我接受你的道歉,离开。”
江煊五官拧在一起,有劫后余生的惊恐,不敢置信地看着她:“我一个人怎么走?万一被人拐走了怎么办?”
沈砚表情复杂地看着他,甩开仆从的时候没想到,现在赶他离开倒是说得条条在理。
小鼻子吸了吸,他有些委屈:“你把手给我。”
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幺蛾子,沈砚照做。
昏黄的烛光下,纤长白皙的手骨节分明,微微蜷缩着,指腹有薄茧,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是读书人的手。
可惜,手背上的红破坏了和谐,隐隐有肿起来的趋势。
江煊一手捏着她的,不让她动,另一只手往兜里探。
李妈给他做的小布兜,脑袋大小,里面放了不少东西,微微鼓着。
他在翻找东西,将用不着的一样样往外掏。
沈砚挑眉看着书案多出来草蚂蚱、圆润石子、没吃完的用油纸包起来的果脯……
七零八碎的小东西,很快就占据了半张书案。
布兜瘪得不能再瘪时,江煊紧皱的小眉毛舒展,手中多了一个精致的小铁皮盒子。
打开盖子,浓郁的药味弥漫,他挖了一块就想往沈砚红肿的手背抹。
黑不溜秋的膏状物,味道古怪,沈砚下意识抽回手:“什么东西?”
江煊认真地说:“这是哥专门给我配的药膏,是边关配方,擦伤撞伤都能用。”
他性子急,经常打架,每次一用就好。
对上沈砚有些嫌弃的眼神,江煊嘟嘴:“真得很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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