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德全说了,西南反乱要用兵,灾情越演越烈,天子聚天下之富,也要散天下之财。国库一年就那么多收入,没钱了要想办法。”
“更何况……”沈砚叹了口气:“你入国子监,和江焰他们交好,定远侯、韩大将军、镇国公几番势力再加上你林家钱财支持,对朝廷来说,威胁不小。”
“呵!”林清宴一拳砸墙:“都以为我们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于帝王来说,不管你们有没有造反之心,但手里的权势富贵是靶子,只要他想射便能射。”
一国重臣,齐齐跪在殿外,从烈阳高悬到日落西山。
“都是血,陛下又杀人了。”孙德全染了半身血污面色平淡地对周明道:“祭酒,请。”
每月皇帝都会闹一次,大家都习惯了 。
周明随他入殿,与所遇宫人背道而驰。
等他到时,偌大的殿里荒无一人,首到看见浑身浴血的皇帝,周明目眦欲裂。
“……陛下。”
浸了鲜血的衣衫下垂,淌了一地血色,而他提着剑在殿内狂奔。
浑身血过于骇人,周明试图碰他,但下一秒,一只手使尽全部力气掐上周明脖颈。
“你休想杀朕!”
随着手不断收紧,周明怔怔地看着他:“陛下……”
“你要杀我,我便先杀了你!”
“陛下,你不认识臣了吗?”他从喉咙里挤出变调的声音:“学而……时习之……”
“不……不亦说乎。”皇帝双目在他脸上失焦,手指渐渐松开。
“咳咳咳!”周明一把老骨头跌坐在地,喉咙像是吞了炭:“没事了陛下,臣护着你。”
“外祖!”剑“咣当”落地。皇帝一脚踹开,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双手抱头蹲在他边上:“外公,对不起,我……我没想掐你。”
他安静下来,宫人陆续进入殿内收拾狼藉,御医包扎他手上伤口。
“下次这种事的时候,您别来了。 ”皇帝把御医留下的膏药给他。
“没事。”
周明笑笑,想说来意,但被他摆手阻止。
“你是为江焰来的就不必多说了。”
“陛下,你为何杀了陈嫔?”他来时扫见抬出去的尸体。
“她怀孕了。”皇帝换了一身蟒袍,嘴角挂着笑,歪坐着,
从未被临幸的妃嫔怀孕了,多讽刺。
“陛下,三年前臣陪您结束外戚干政的祸患,您何必累及子嗣,社稷安稳需要太子。”
外界皆传皇帝膝下无子是因为杀孽过重,却没想到,是他自己——杀尽亲生!
虎毒不食子,孝敬皇太后死,是哽在周明心口的刺,如今外孙癫狂,这根刺便越往心口钻。
皇帝不以为然地斟茶喝:“三年前,朕被人像猪狗一样配种,那些孩子被她用各种手段生下来。”
他弯下腰,给周明倒茶:“外公,那时候我就觉得,反正生下来都是猪狗,还不如我亲手杀了。总好过在人脚下摇尾乞怜讨生活,这种日子我过过,不想让他们再过。”
周明心中翻海搬山般,气血上涌。
他做了一辈子传道授业的事,辅佐了三代帝王,殚精竭虑,只求天下太平,无愧于心。
但愧对子女,更愧对幺女留下来的唯一血脉。
周明身子在抖,皇帝按住他:“外公,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周明敛眉,哑声开口:“意悯,再给我倒一杯茶。”
皇恩浩荡,先皇嫡长子降世,让他取名,周明饱含期待地说了“意悯”两字。
现在想来,一切都是讽刺!
“外公,你在想什么?”
周明看窗外升起的月亮,恸然开口:“在想,什么样的日子,能压过你手刃亲子的痛苦。”
手中茶己凉透,皇帝释然一笑:“不觉得痛,反正我也不喜欢孩子,襁褓里的肉团,带着无数恶意生下来。”
他还记得最大的那个长到三岁,或许是感受到他的杀意,一见他就哭。
“陛下。”周明拱手:“臣告退。”
望着老人蹒跚的步伐,皇帝捡了颗酸梅入口:“可以干预朕的人走了,让他们进来吧。”
定远侯和韩大将军他们亲眼目送祭酒离开,便知道今日所求多半不能如愿。
“爱卿跪着干嘛,来人,赐座。”皇帝挥袖。
宫人送上软枕高座,贴心备了茶点,态度恭敬,但三人冷汗涔涔。
“谢陛下。”
“几位爱卿是为爱子来的吧。”他开门见山。
韩大将军敛了脾气,拱手:“陛下,犬子顽劣,累及江焰和裴秦,还请您高抬贵手。”
他吐出核:“阻碍皇城司办事,这不归朕管。”
镇国公斟酌言语:“陛下,眼下西南反乱,正是需要大将军镇压……”
“砰——”飞来的茶盏兜头浇了他一脸,他迅速跪下,头撞地:“陛下息怒。”
定远侯和韩大将军也相继跪下,齐声喊:“陛下息怒。”
“放肆!”皇帝悠悠整理袖摆:“你们是在向朕示威啊。”
他大笑起来:“好,有胆量,不愧是肱股之臣,国之柱石。”
“臣不敢!”
皇帝踱步到韩大将军和镇国公之间,捡起染血剑,在他们官服上擦拭:“边关是朕亲自为董白选的埋骨之地,英雄马革裹尸,以升天子之阶。”
“朕不受这样的威胁,你们要是不想待,可以滚。”他踹镇国公肩膀,把人踹得仰躺在地,一下子爬不起。
擦干净的剑剐蹭地面,发出难听的声音,他看向定远侯:“今年的科举刚结束,你又推荐了十来个进士 。”
皇帝歪头:“看文章,学问都不错,全收了吧。”
“陛下,不可。”定远侯恭敬道:“朝野职位不足。”
“你们退下不就有了吗?”他笑容恶劣:“不过以什么名义退呢。”
三位老臣吓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皇帝用剑挑起韩大将军的脸:“没朕命令,你就敢擅自带兵来京城,十万大军驻扎在皇城外。这要是换了先帝,不还得以为臣子要谋反呐。”
“陛下!”韩大将军不敢动,慨然道:“董白刚死,兵权分散,臣派人护住京城,是为了您的安危。”
“漂亮话谁都说得,真不真要问你的心。”剑回鞘,皇帝亲自扶他起来:“我的大将军啊,西南叛乱,这次朕还需要仰仗您。”
“臣应该做的。”
西南地势险峻,他的兵马从未去过,这次本想推脱,但被皇帝先拿住把柄,他不去也得去。
殿中人离开,皇帝侧躺着,一手抵着下巴:“他们啊,以为朕年轻,不如先帝。所以朕,就得让他们看看,什么是帝王之威。”
“陛下。”孙德全有几分担忧:“您不怕他们联合起来吗?”
“权势是人心最深处的欲望,周明是我外祖,但三年前不也为了全族抛下我,我现在就是哽在他和定远侯之间的一根刺。置于韩长文,只会打仗的莽夫一个,十万兵马,当初先帝给了他,我也可以亲手收回来。”
“我要用他们,就要离间他们,让他们为了自保效忠于我。”
他仰头看顶上的龙雕,转了好几个圈,笑容肆意:“西个辅臣太多了,朕要政由己出。”
“陛下圣明!”孙德全叩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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