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焰单膝压鞍，箭搭弦上，拉开拓木弓。
“嗖——”
第一箭如闪电，劈开空气，首贯百步外的草靶。
洞穿草靶红心的刹那，他突然鞍间旋身，第二箭把首箭劈成两段竹篾，红心应声炸开木屑。
“好！”众人喝彩。
江焰得意地看向观礼台，对上某人沉静的眸子，嘴角张合。
离得不远，沈砚看清了他说嚣张的话：骑射科第一。
靴跟猛磕马腹，黑马扬鬃长鸣，江焰反手从箭筒里抽出三箭齐搭！
弓胎弯如满月，松手的瞬间，三箭流星赶月一样连发。
满场死寂中，三箭钉中靶心，红色箭尾震颤不己。
这一刻的年轻人高束的发尾处，风带起一根红绸带，断眉朝沈砚挑开凌厉的弧度，笑容张扬肆意，一如他的箭。
“江焰，骑射科第一场，甲上！”礼官唱和。
“好样的！”
“厉害！”
国子监的纨绔们，文不成武不就，看热闹捧场第一名。
林清宴摇着洒金折扇，一身艳丽奢靡的苏绣长袍，跟个花孔雀似的。
裴秦拉弓练手，皱眉看他：“骑射科穿成这样，妨碍射箭。”
“你懂什么？”他潇洒地打开折扇，挡住下半张脸 ，露出斜飞的狐狸眼：“小爷这叫气势。”
“呵。”裴秦冷嗤，被叫上场前拍了拍他肩膀，叮嘱：“上马慢点，别被卡住鞋。”
“知道了。”翻了个白眼，林清宴雄赳赳，气昂昂地拎起特制的描金画鹊弓。
刚靠近，就被烦躁的马喷了一脸口水，他面色狰狞地上马，途中马扬蹄嘶鸣，惊得他差点从马背上跌落，随身的侍童连推带扶才让他坐稳。
观礼台上，皇帝笑容加深：“那是谁？竟然被马吓得玉冠斜飞。”
周明因为身体不适，提前退场，接下来的季考，沈砚全权负责。
听他问，便解释：“林清宴。”
食指摩擦大拇指上的扳指，皇帝攸然点头：“雪灾中，林家出了不少钱，有心了。”
骑射科第二场移动靶开始，沈砚站在台上，拉弓射箭，动作洒脱，每一箭都正中靶心。
陈勉嘴角向下，朝青云使了个眼色，后者颔首退下。
林清宴颤巍巍地坐在马上，弓胎拉开大半，箭脱手。
“中，中——”
他心中默念，但第一箭软绵绵地扎入几十步外的草垛。
不信邪，林清宴咬牙射第二箭，因为过于着急，拉弦时手滑，弓弦反弹抽中下巴。他痛的捂着下巴，泪流满面。
最后一箭倒是射得又高又远，扎入草靶最外圈。
礼官憋笑，憋得胡子乱颤：“林清宴，乙末。”
现场一片哄笑，墨浓无奈摇头，大口咬糖糕，嘀咕：“没用的东西，弓都拉不开。”
另一边移动靶骑射，江焰射出最后一箭。
裴秦骑上林清宴的马，拉弓，突然身下马嘶鸣，前蹄高抬，往江焰所在的位置狂奔。
手中弓胎炸裂，裴秦的箭朝他后心扑去。
“快躲开！”他嘶声大喊。
两人离得太近，江焰下意识侧身，想避开要害。
变故陡生，观礼台上的沈砚劈手夺过弓箭，左手拉弓如满月，右手搭箭抽弦。
几乎没有犹豫，箭瞬间离弦。
沈砚的箭追上去，撞歪箭杆，余势未消，钉入草靶红心。
裴秦的伤人箭擦着沈砚鬓发而过，扎入草垛。
“沈司业好箭法！”林清宴惊呼，他下意识看向某人。
果不其然，江焰一点也没有劫后余生的惊慌，眼里心里都只装得下台上那个一身红衣的仙人。
陈勉捏断了箭杆，眼中的阴鹜和憎恨快要压不住。
骑射科结束，天色不早了，余下的考试明天进行。
江焰心跳如鼓，现在想马上见到沈砚，问她为什么要救自己。
他快步到监舍门口，撞上刚从里面出来的陈勉，愣了下，然后怒目横眉：“你来干什么？”
陈勉慢悠悠整理衣领，不经意间露出颈部的红痕，眼里氤氲着温柔：“自然是和好友叙旧，她今天有点累了，你别打扰她。”
红痕扎眼，江焰跨步过去，揪着他衣领：“你他妈……”
“江焰，放开他！”沈砚出现在门口，声音格外冷漠。
他咬牙不放，对上男人挑衅的神色，他攥紧衣领。
沈砚认真地盯着他，又重复一遍：“放开他，听不懂人话吗？”
那一刻，江焰的表情狰狞得可怕，难受、委屈、愤怒……
无数情绪杂糅，汇聚出屈辱的难受。
他揪着陈勉衣领，把人扔出门，然后关上，隔着过道，和沈砚遥遥对望。
“你怎么过来了？”揉了揉眼睛，她今日有些累了，昨晚明明说好了，今日让她睡个好觉的。
江焰想到她对陈勉的维护，想质问她是不是喜欢陈勉，但不知为何问不出口。
他怕得到肯定的答案，届时，他又该如何让自己不生气不嫉妒。
越想越觉得鼻头发酸，心头针扎一样的疼。
“不说就算了。”沈砚皱眉，转身进屋。
江焰随她进去，呼吸有些沉重，一双眼里满是藏不住的情意：“我……我想见你。”
“见到了，离开吧。”她拧眉。
冷淡的态度让江焰胸口堵了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我吗？”
“明天还有‘礼’‘乐’科的季考，你赶紧回去准备。”
“我不走！”他语气急躁，像一只得不到安慰的野兽，烦躁地在沈砚身上蹭，好像这样就能证明她是他的。
“滚开！”又累又烦，沈砚揪着他头发往后扯：“你发什么疯！”
江焰嘴唇微微颤抖，艰难地说：“你喜欢我吗？”
纠结在心里的话出口，他蓦然松口气，但随之而来的紧张感更甚，他死死盯着沈砚平静如水的眸子，试图从里面看透她这个人。
只要……
只要沈砚点头说喜欢，哪怕只有一点，他什么都愿意为她做。
沈砚冷冷地看着他：“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看上你？谁惹你不高兴，你就大打出手，看上的东西抢也要抢到，你自大、卑劣、狂妄，是个天生的坏种！”
沈砚话不多，但只要她想，语言就能成为利剑，刺破人心最薄弱的部分。
看他失魂落魄的模样，沈砚眼中闪过快意，接着说：“我们之间怎么开始的，你心知肚明，你羞辱我，强迫我，我根本不可能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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