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最终没罚他，只是让他滚。
她指尖拂过檀木托盘，羊脂玉雕刻的簪子窝在红绸上，簪头是雕刻的芙蓉花，华贵雍容。
上次给妹妹买的及笄礼弄丢了，她来店里重新买。
屋里多为女眷，沈砚长得好，举手投足的优雅让人不禁侧目，几个小姑娘偷偷往她这边看。
她礼貌地当做没看见，一心选礼。
“啪——”
重物落地的声音，沈砚偏头看了眼，这一眼让她顿住了。
骚动中心的人是郑蒹葭，沈砚对她印象不错，高挑微胖的身形，性格爽朗，去岁在除夕宴上舞了一场精彩绝伦的剑。
“又来纠缠，真够折腾的。”
“郑拾遗的独女，长得五大三粗，十九岁了还没嫁人，估计是没人要。”
……
周围议论的下头话让沈砚眉头一皱，
她看见郑蒹葭脚边的陶瓷人偶，还有不远处双手环胸，一脸高傲的世家子。
“吴公子，这是我特意学的，你不喜欢吗？”她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在大梁的审美，不算好看。
有肉窝的双手揪着裙带，面色微红，紧张难堪地不敢看人。
“我不喜欢。”被叫吴公子的人抬脚踹，瓷片飞出老远，撞上墙，变得更碎了。
“你……”咬紧下唇，郑蒹葭眼中闪过受伤，随后咽下难受：“你喜欢什么，我……”
“你还不明白吗？只要是你送的，我都不喜欢。”
他话落，周围哄笑声不断，嘲讽轻蔑的眼神像一座大山，压得郑蒹葭喘不过气来，攥紧拳头。
“郑小姐！”
突兀的嗓音冷冽，带着一丝怜惜。
场内安静下来，因为开口之人他们过半数都认识，近来风头无二的国子监司业——沈砚。
沈砚信步过去，礼貌地和郑蒹葭隔了半米距离站定。
不得不说，外貌是个好东西，至少心有所属的郑蒹葭在她的注视下，也忍不住羞得垂头：“公子，你认识我？”
“认识。”沈砚颔首，微冷的目光扫过在场所有人，微抬手。
郑蒹葭只感觉到发髻一动，下意识退了步，抬手摸微凉的触感让她愣了下。
“大都好物不坚固，琉璃易散彩云脆。”沈砚拱手作揖：“郑小姐去岁的一支剑舞，让我知道什么是女子的魄力和坚韧，好物当配佳人。”
人群响起一阵骚动，刚才嘲笑的众人无不瞠目结舌。
沈砚是谁？
高祭酒的得意门生，甚至有传言将来入阁，手下教导的世家公子哥不知凡几。
如今大张旗鼓给个姑娘献礼。
屋里女眷捏紧帕子、咬牙，有些羡慕郑蒹葭能得她青睐。
在场所有人都没有郑蒹葭惊讶，这般好看的人，给自己献礼。
她嘴唇嗫喏，想问沈砚是不是认错人了。
吴公子这边前脚把人贬的一文不值，后脚就有比他更优秀的人向郑蒹葭示好，这不是成心打他脸吗？
而且——
吴公子攥紧拳头，看沈砚的眼里满是怨恨：“沈司业书看多了，莫不是伤了眼，辨不出美丑。”
“美人枯骨，真正上等的样貌，一眼看上去不需要多漂亮，是一种气度。”沈砚对上他，把玩腰间的玉佩：“你又是谁？”
“你！”吴公子脸“唰”的黑沉，指着她：“我姓吴。”
“吴什么？”她拧眉又问一遍。
“吴用功。”旁边有认识他的好事者说出名，霎时又是一阵嬉笑。
沈砚没笑，觉得名字有些耳熟，想了会记起：“原来是捐监的吴用功，名字不错。”
“沈砚，你给我闭嘴！”
“名字出于家中长辈，用功用功，长辈期盼你用功学习，光宗耀祖，你却在国子监找人替考，被逐出国子监，品行低劣的废物，当的起‘无用功’一名。”
沈砚很少这般生气，但她看不惯小人踩着别人真心取乐。
这般没品的废物，配不上《诗经》的蒹葭。
吴用功突然扭头，看向郑蒹葭：“今确定要收他的簪子？”
他拔高语调，刻意得抓住她手：“想清楚再说！”
郑蒹葭面色复杂，唇色微白，看沈砚的目光带着悲伤。
“吴用功，你何故勉强她？”沈砚的眼神冷厉如刀。
“怎么？沈司业是怕自己一腔痴情错付？”吴用功双手环胸，像是料定自己是被选择那个，倨傲地微抬下巴
“也是，你可是沈司业啊，当初榜下捉婿名震京城的风流名士啊！怎么甘心被一个有悍名的女人拒绝。”
他勾唇，笑容恶劣。
下一秒，沈砚抬腿猛踹，用了死劲。
吴用功一时不察，仰躺于地，脑子还懵时，被她扭着手腕禁锢，动一下浑身都疼。
沈砚虽然力气不大，但会简单的防身术，对付一个纨绔绰绰有余。
“郑拾遗进士出身，是天子的门生，教导出的女儿从小熟读成诵。高知，有理也；悍，勇也。”
“你一个捐监出身的纨绔，飞扬跋扈，如何敢践踏一个聪慧能武的好姑娘。”
说完，她用力，卸了吴用功半个胳膊。
惨叫声中，沈砚含着淡笑，看向郑蒹葭：“郑小姐，献礼是沈某一厢情愿，若是为难，可以赏给下人。”
原本是丢脸的话，她大方地说出来，态度磊落，较之吴用功，可谓一骑绝尘。
沈砚转身欲走时，被微颤的女声喊住：
“沈……沈公子。”郑蒹葭笑容明媚，指了指对面的茶楼：“我很喜欢你的簪子，不知是否有机会共进一杯茶。”
大梁对女子较为宽容，男女大防不严，沈砚点头随她离开，自始至终保持礼貌的距离，甚至为她掀门帘。
茶楼包间大门敞开，两人相对而坐，郑蒹葭有些拘谨，但沈砚态度温和，三两句让她缓解了些。
“刚才多谢沈司业，只是这簪子过于贵重……”
沈砚为她斟茶，没接：“郑小姐其实不是那么喜欢吴用功。”
郑蒹葭微愣，然后惊叹：“都说司业性冷，但我看来，您有颗七窍玲珑心，是个面冷心热的好人。”
放下茶壶，沈砚做了“请”的姿势：“若不介意，可以向沈某说说，也许有解决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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