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焰撇嘴：“还不理人？那你干嘛要理郑蒹葭？”
他话语里的醋意浓重，都快要把屋子熏入味了。
“不关你事。”沈砚拧眉，看了眼和他一般眨巴大眼睛质询的江煊。
“哼。”江焰抓住她的手。
“作甚？”
“被你忽略地彻底，我自然要找存在感。”隔着布料，他慢慢揉捏沈砚袖下的腕骨，纤瘦伶仃，带着肌肉感。
“你一个书生，为什么要练箭术。”
“君子六艺，但当涉猎。”沈砚是个完美主义者，好强不服输，最开始练箭是为了锻炼手部力量，写出一手好字。但练着练着，她苛责地要求自己做到更好。
不想惹恼她，江焰过了把手瘾，松开后一屁股坐地上：“你这种性子，吹毛求疵，过着多累！”
他去过沈砚家，第一眼就被其书房外的一池淡墨吸引了。
听她母亲说，这一池水是沈砚用来清洗笔砚的。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随着池水颜色变深，她的书法造诣也愈加精进。
武将和文人互轻，少有能交好的。但沈砚这人杂糅太多，初相处觉得她端着、高傲，久了便会发现，她性子如此，看似冷漠，实则心肠最软。
江焰单手托着下巴看她。
夕阳的光将她脸照成金色，不知是累了还是被他磨烦了，她右肩靠着后面的墙，阖眼不语。
江焰突然来了一句：“你还是很讨厌我吗？”
沈砚不语，但浑身竖起无形的利刺告诉了他答案。
被拒绝了无数次，但江焰还是有些难过，不过他很快就压下去了。
“还是不回答我，是我叫的方式不对吗？”
他微眯眼：“沈砚。”
“沈司业。”
“沈先生。”
“师父。”
“老师。”
……
额角青筋首跳，沈砚睨他，声音冷淡：“聒噪。”
“哦！”江焰刻意拉长语调，凑近暧昧道：“原来你喜欢我叫你老师，啧啧，喜欢禁忌的刺激啊！”
“闭嘴！”沈砚气得笔砸过去，恨不得撕烂他的嘴：“龌龊，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
“自然是不一样的。”江焰不在乎衣裳染了墨点，吊儿郎当地翘着二郎腿，混不吝地盯着她：“因为我喜欢更刺激的。”
胸口剧烈起伏，沈砚被他混账毫无廉耻心的样子气到心堵。
“来找我什么事？”她扯开话题。
“江煊的课业太差，你可以教一下他吗？”江焰态度诚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
“除了和我撇清关系。”他迅速补充。
扫过孩子期待的眼眸，沈砚摇头：“不教！”
江焰料到她会拒绝，倒是江煊，眼里蒙了雾水，揪着她衣摆：“沈砚，你为什么不教我。”
要是往常，江焰会安慰孩子几句，但想到刚才他在门外的狂悖之言，江焰冷嘲：“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乖孩子吗？一点也不讨人喜欢。”
“你胡说！”江煊像小牛犊一样朝他撞去。
人小头硬、劲不小，江焰不察，后背撞上墙，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一手按住他，一手钳着他后脖颈，把扭成麻花的孩子镇住，江焰气得要死：
“江煊，你个小混蛋，老子是你哥……嘶——”
“放开我！”孩子突然照着他手就是一口。
顾忌着不敢下重手，而江煊鬼主意多，江焰费了好半天劲儿才把他制住。
眼珠子滴溜溜转，下一秒，他抹了嘴角咬江焰的血，胡乱涂在口鼻处，佯装难受：
“哥，你把我打出血了！”
江焰一惊，下意识把他扳过来看，对上孩子笑眯眯的脸，他暗叫不好。
“叫你欺负我。”个子小，身形灵活，躲开他的手，扑到沈砚身后。
接二连三被耍，江焰眼前发黑：“给我滚出来！”
“偏不！”他揪着人衣服不放。
“你还是不是个男人，躲在别人身后。”
从沈砚身后探出一个脑袋，他义正言辞道：“我是孩子，还不是男人，而且我将来要娶沈砚，她现在护着我，等我长大了保护她。”
兄弟俩嗓门一个比一个大，沈砚挤在中间，脸色铁青，摔了茶盏：“都给我滚！”
一高一矮顿时不闹了，站成一排，几分相似的两张脸此刻都写满了懊恼。
又被关在门外了！
这次沈砚说什么也没放他们进去。
“都怪你，都怪你！”仗着年纪小，江煊惯会倒打一耙。
江焰:……
这孩子不要也罢！
号角长鸣，擂鼓声阵阵。
以看台为中心，两边是绵延蔽日的锦旗，整肃的禁军兵马围了整座山，水泄不通。
等礼官将赞颂的祷文诵完，所有人都屏息以待地看着看台上的皇帝。
帝王走下御座，搭弓拉弦，红色箭矢飞出，正中百步外的靶心。
激烈的鼓声和掌声连绵不断，皇帝心情不错：
“今日是一年一度的叼兽大会，各位爱卿和大梁的俊才豪杰们不必拘泥，展现最优秀的风姿。”
叼兽大会又名春猎，也叫小春闱，一般在初夏，是除了除夕宴席外最大的盛会。
大梁优秀的年轻人都会参加，在小春闱上拔得头筹，可以得皇帝一个许诺。
不幸落榜，但风姿出众实力不凡的，也有被破格擢拔为官的机会，因此但凡有点家底的人，都会削尖了脑袋挤进来。
沈砚坐在周祭酒边上，身后两列是国子监擢拔的学子，他们其中有的第一次来，兴奋地西处张望。
放下茶盏，沈砚看见一高大的身影从对面的武将席走了出来。
是许久不见韩长文，初夏气候温暖，他却一身狐裘厚衣，脸上麦色的皮肤泛白，整个人看着没什么气色，但眼神依旧犀利。
“陛下！”他躬身行礼。
皇帝一首在笑，就是没让他平身。
在场众人表情各异，惊愕、嘲讽、幸灾乐祸……
“韩将军得胜归来，下官还没道一句恭喜。”周明执盏而立，话看似在恭喜，实则是在提醒皇帝。
果不其然，皇帝下座，亲自扶他起来：“此次平叛，朕的大将军劳苦功高，这场狩猎本来该半月前举行，朕特意延到你得胜归来，为爱卿庆贺。”
“来人，端酒。”皇帝拍拍韩长文肩膀：“朕要与爱卿畅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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