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从小被打着长大，江焰身子骨皮实，几天就能下地了。
沈砚发现，这人有点巡回犬属性，短暂分别后，总喜欢带点七零八碎的小东西回来。
前天是玉佩，昨天是不知哪摘的野果，今天又提着大包小包来了。
林清宴和韩昭也在，两人没吃早膳，沈砚这里也没吃的，早就饿得不行，盯着他手中的东西，双眼放光：
“好兄弟，真贴心，给我们买的吗？”
江焰看他一眼：“怎么？缺药吃？”
两人定睛一看，这才发现上面标着药铺的标志，瘪嘴暗骂他没人性。
午饭是江焰做的，荤素参半，还有一锅药膳。
他麻利地舀了一大碗放在沈砚边上：“晾凉再喝。”
药味扑鼻，她不想喝，下意识把碗往边上挪了挪。
合韩昭意，他端起就要喝，但被江焰剧烈的咳嗽声喝住，无奈放下碗，推回原位。
吃饭时，江焰眼睛一眨不眨地落在沈砚身上，像是用她下饭一样。
见她不碰荤腥的老毛病犯了，又不敢像以前一般硬逼，脸上表情那叫一个难看。像中风偏瘫后的后遗症，一边嘴都要歪到耳后根了。
心里憋着气，朝好兄弟发泄：“声响小点，吃个饭跟打仗一样。”
“……”无辜被殃及的韩昭嘴角抽搐：“至于吗？”
林清宴眼疾手快，掰了小半块馒头塞他嘴里：“吃你的饭吧。”
带着请帖，沈砚随人去赴宴。
马车铃声在清晨的大街响起，众人看到上面的官府标志，纷纷让路。马车也算通畅，按时到达钱府。
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寿宴，朱漆大门前排起长队，来人不止浙江，恐怕整个江南地带有名有姓的都来了。
墨浓递了牌子，守卫站在台阶高处，轻蔑地扫了眼沈砚一行人，淡淡道：“排着吧。”
江焰拧眉想上前理论，但被她拦住，扭头看对面的酒楼：“时间还早，喝点茶。”
小二殷勤地迎客，瞥见他们朴素的穿着，眼珠子转了转，脸上的笑也淡了，点右边的房间：“这边请。”
沈砚拧眉，往左边二楼临街的雅间去，小二一路追上来，想说什么，但被江焰凶神恶煞的神色吓住。
“客官，吃什么？”
理理袖子，沈砚望窗外，漫不经心开口：“待会赴宴，来一壶茶吧。”
“十两银子，要先付钱。”
“十两？”沈砚站起来，笑了：“你们卖的是什么茶，京城最好的银毫毛尖也不过这个价。”
十两银子够普通百姓家一年的开支了。
小二挑眉，双手抄着，优越感十足：“我们酒楼开了二十来年，一首都是这个价，童叟无欺的。”
“问就答，卖的什么茶？”沈砚指节敲击桌面，酒楼消费高，但桌椅上还有灰，不甚干净。
“几位客官是外乡人吧。”小二笑容加深：“对面就是钱家正门，斜对面可以看到陈家的后院墙，不是我说，小的所在的酒楼位置好，就连左布政使来都是这个价。”
“若是比左布政使官位更高呢？”
小二一怔：“若是京官，只要一两银子。”
沈砚突然来了兴致，帕子擦手，掀起眼皮看这位随人定价的小二：“若是陈家的人呢？”
话语刚落，小二满脸堆笑，换了个人一样，双手叠着，微弓身子：“小店分文不取，客官要吃什么，可要我推荐招牌菜？”
扔过去一锭银子，沈砚按了按眉心：“上壶茶和两样点心。”
等菜上齐，韩昭嘀咕：“啧啧，小小浙江，就连一个酒楼小二也如此狗眼看人低，世家势力大的可怕。”
没人回答，因为钱家门前发生了一桩闹剧。
“凭什么不让我进去？”身穿青色官袍的官员揪着守卫不放，他一早从县里赶来。
守卫推开他，拍了拍被弄皱的袖口，眼中闪过怒气，但还是压下了，高抬下巴倨傲道：“没请柬，不能进。”
突然，人群让开一条道，一身锦绣华裳的公子哥抱着姑娘过来。
守卫一改先前的高傲，像条哈巴狗一样凑上前，甚至亲手帮人拎东西：“吴大公子来了，快快快，快随我进去，大家早就在等你了。”
吴大公子摸摸袖子，微皱眉：“请柬丢了。”
“您来哪需要请柬，快进，小心门槛。”
等人进去后，守卫又换上了高傲皮子。
“为什么他没请柬可以进。”官员不解，揪着他衣领就要理论。
守卫不耐地甩开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青色官袍：“一个九品芝麻官，也配进主家。人家吴大公子可是名门望族。”
“你……”
排队的众人看惯了，但也忍不住嬉笑，最终，官员灰落落地跑了。
等门口人散的差不多了，沈砚才进门。
韩昭朝守卫翻了个白眼。
晌午将至，美酒上席，美姬歌舞，觥筹交错。
上首三个位置并列，最左边的空着，主座上的人须发花白，年逾六十，应该是钱家家主。
沈砚刚坐下就就被他叫住：“这是新上任的沈巡抚吧，老夫久仰大名。”
他主动敬酒，伸手不打笑脸人，沈砚举杯回礼：“钱家主精神矍铄。”
不是爱说话的性子，沈砚淡定自若地赏舞品茶，对那些窥伺的眼神视若无睹。
赴宴的男女席位用屏风隔开，有些姑娘挪到屏风交接处，透过缝隙偷瞄这位新上任的巡抚，一个个不禁小脸微红。
面色霜白，眉眼凌厉，既有江南公子的秀逸，又有一身卓然的气度，和之前那些大腹便便的京官大相径庭。
有时候想要清闲，偏有人不长眼往上凑，说的就是吴家大公子了。
他撇下美姬，拎了酒壶晃悠悠走上来，在沈砚一米外停下：“巡抚大人，喝一杯？”
对上年轻人的脸，沈砚觉得眉眼看起来有些熟悉，抬手挡住杯口，拒绝：“不善饮酒。”
漫不经心的语气，是毫不掩饰的敷衍。
吴大公子微眯眼，大笑：“大人可以叫我吴樾。”
莫名其妙的一句让沈砚拧眉：“知道了。”
吴樾赖着不走，在他边上的桌案坐下，目光灼灼地盯着那张冷如月的面庞：“大人长得好，说话也好听，念一声我的名字，让我感受下什么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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