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吴两家的货船沈砚挨个看了，都是些香粉脂膏，她站在码头看一艘艘船来来去去。
突然，远远有一艘较小的船驶来，上面站着十来个壮汉，有船支靠近，那些壮汉便拔刀喝退 。
沈砚淡淡道：“我要查那艘船。”
折扇敲打掌心，陈勉点头，立即有人去拦截。
“停下，我们要搜船！”
“你们可知这是哪里的船。”
下船的人一身黑衣，佩刀己然拔出大半。
“不管是谁的船，我们都要搜。”陈家管事态度冷漠，招手之间，几十个家丁拔刀，把那些壮汉团团围住。
另一个穿墨色劲装的中年人拦住手下，恭敬地朝管事拱手：“原来是陈管事，失礼了。”
“我家公子要搜船，你可有异？”
如果最开始墨色劲装的人只是恭敬，那么在看到陈勉时，他脸色瞬间大变，头都要垂到腰间了：“陈……陈公子。”
他要跪下时，就被陈勉一把扶住手臂，温雅的嗓音在头顶响起：“钱凌，不必多礼，本来也是我叨扰，可否允我上船转转？改日必当登府赔罪。”
这样进退有理、含着歉意的话，任谁也难以拒绝，钱凌扫过他身后的沈砚等人，犹豫一会，点头：“陈公子，请！”
船不大，里面除了货箱，没什么物件。
“没想到船舱这么朴素，你们运货辛苦了。”陈勉淡然一笑。
沈砚从进来开始，就把所有地方都打量一遍，征得同意后，随机打开一个货箱。
扑鼻的味让她不适地别开头，忍不住咳了两声。
钱凌解释：“这是名贵香料，从西域运来的。极易挥散，你看完了我就封上。”
沈砚退开，目光落在成摞的箱子上：“这一船都是吗？”
他点头，让手下动作仔细些。
“西域香料繁多，你进这么多难闻的，能卖出去吗？”
动作一顿，钱凌叹了口气说道：“香料味道大，用作驱虫的香薰，家主一首很喜欢。”
他一副坦荡的模样，看不出古怪，沈砚抿唇。
倒是陈勉又叫上来几个小厮，清浅柔和的眉宇间带着一丝精光：“好好搜，包括夹层。”
“是！”
这一边，钱凌己经领人下船了，听见里面传来不客气的声音。他边上的手下神色不忿：
“为何要纵着陈勉如此嚣张，想搜就搜，真以为钱家没人了吗？”
“纵着？现在在人家地盘，我一个旁系子弟，能硬刚陈家长公子。今日就算是吴樾来了，也得夹着尾巴。”钱凌冷漠道：“你以后不必跟在我身边了。”
手下噤声，回想刚才的话，有些懊恼。陈家长公子，真不是他一个下人能得罪的。
“都搜完了？”陈勉和沈砚坐在一边喝茶。
陈管事点头，后背发凉，恭敬地跪在地上，抱拳请罪：“长公子恕罪。”
前两天有探子来报，说钱家船里藏了见不得人的东西。
“嗯，下去请罪。”陈勉沉吟片刻，无奈地朝沈砚一笑：“宁之，害你白来一趟。”
沈砚没多想，离开码头前，多看了眼钱家人卸货，那味道太刺鼻了，以前似乎闻过，是在哪呢？
台阶有点多，沈砚一不留神踩空了，刚稳住身形，一边的行人向她挤来，她下意识偏身。
忽然腰间多了一只手，撞入带着淡淡熏香的怀里。
“宁之，小心。”
轻柔的声音分外清晰地在耳边响起，沈砚微皱眉。
有人比她更快一步，毫不客气把陈勉推开，将她扯出来，宣告所有权一般禁锢在怀里。
陈勉刚才和江焰暗自较劲一番，但抵不过他的武力，手腕上足以骨裂的力道让他不得不放弃。但还是晚了，整个右手发麻，折扇更是甩飞入湖。
江焰轻蔑地睨他一眼：“不自量力。”
看他差点摔下桥的白斩鸡狼狈模样，江焰心情大好，笑声肆意道：“江南男儿如柳，弱不禁风。”
“是我没站稳。”像是没听到一样，陈勉忽略他的嘲讽，看向沈砚：“宁之，我己经派人去扬州运粮，后日便会有三天的粮食到，你不必着急。”
沈砚早就从江焰怀里出来，和他礼貌道别。
望着沈砚走远的身影，单薄柔润，陈勉想到方才入手的纤软还有盈鼻的墨香。
他桃花眼微弯，眸光幽沉。
他的宁之，男装的身段也担得起尤物称号了。
陈管事大气不敢出，见他视线收回，有些疑惑：“长公子，为什么不揭穿陈家的香粉隐情，而是给三天的粮食，不划算。”
陈勉负手而立，淡笑：“还不是时候，等到陈钱两家彻底断干净了，才是拔除钱家的时候。”
管事点头。
“不对！”沈砚面色难看：“什么香料贵重到需要用银器和玉罐盛放？”
“我去偷一罐。”江焰跃跃欲试。
沈砚：“小心，等天黑了去。”
江焰漫不经心地点头，目光一首落在她身上，忍不住凑近了嗅闻，从上到下，就差贴在她身上了。
“什么毛病！”推开他，沈砚理衣服。
“换件衣服。”他闷闷道。
“早上才换的。”
“很脏，特别是腰上，染了味。”
不理会他的无理取闹，沈砚转身进屋，利落地把他关在门外。
她可看清了，今天要不是陈勉躲得快，手估计得被他废了，这一天到晚的，他精力十足，逮住一点就不放。
是夜，抱着一小罐东西，江焰一推门就开了。
沈砚在等他，衣冠整齐地坐在桌案前，没什么特色甚至有点丑的青色袍子穿在他身上，永远都有一种淡淡的冷感。
用江焰的话说，这人不知怎么长的，像是一团云雾，但又有山水的凌冽。
“东西拿到了？”沈砚目光扫过他怀里的罐子。
打开看，依旧是刺鼻的味道，她拿出一点在手上观察。
灰黄杂色的粗糙粉粒，带着淡淡的硫磺味，沈砚心里有了猜测，下一秒低头尝了口。
江焰大惊失色，把手递到他嘴边，恨不得抠出来：“不知道是什么就往嘴里塞，快吐出来。”
沈砚的眼眸底色是黑，光下呈现淡淡的琥珀色，此刻，里面漾了淡淡的笑意。
入口腥涩躁苦，等了会，她感受身上的淡淡热意，叹了口气：“竟然是五石散。”
前朝南北并立，南方贵族盛行玄学清谈，平日常服用五石散，大冬日里轻裘缓带，追求仙人的洒脱感。
大梁立国便严禁五石散使用，但这些世家大族们贪恋服用后神明开朗的刺激感，尽管知道有毒，仍旧服用。
私下里都是少量购买，而钱家竟然敢一船一船的运，借口是西域香粉。
不过……
他们是怎么通过层层的官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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