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十岁左右，乌漆嘛黑的脸，一头脏乱的发，身上脸上满是脏污，看不清样子，只露出绝望到灰暗的眼眸。
脱下外衣，沈砚轻柔而迅速地盖在她身上，温热的手指触碰时，孩子猛得一颤，遮蔽让她有了安全感，眼中总算找回了点光亮。
沈砚将轻的像一片羽毛、遍体鳞伤的孩子抱起来，看见地上喂畜牲一样的碗。
“我的五两银子没丢。”孩子本能地攥紧她的衣襟，她还记得这个好心的大人，满是泪水和血污的脸埋进她衣襟，发出压抑到极致的哽咽。
她忍不住的颤抖好像能共情，沈砚的心脏如擂鼓，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江焰看着她，觉得她格外凌厉，一路上杀了不少意图阻拦的人。
沈砚抱着孩子，出现在屋内，面无表情地盯着己经清醒的吴樾等人：
“你还有你们，吸食禁药，己是死罪；欺凌弱小，猪狗不如；戕害幼童，虐杀取乐……”
她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冷，凌厉的杀意让满屋人大气不敢喘。
抱着瑟瑟发抖的孩童，她一字一句道：“今日，有一个算一个，处以绞刑！”
“你不能杀我！”吴樾挣脱控制，但五石散的药效没过，扑倒在她跟前：“我是吴家的嫡公子……啊！”
沈砚脚尖发力，憎恶地看着他扭曲的面容，听见指骨碎裂的声音，她冷嘲：“按大梁律，奸淫掳掠幼童者，处以绞刑，本官沈砚，代天巡狩，下令立即施行……”
她声音拔高，像是惊雷。
“吴樾，本官收下你的脑袋，挂在城楼上，给那些草芥人命的畜生看看，下场为何！”
“来人动刑，封锁别院，一只苍蝇也不许飞出去，反抗者——格杀！”
她抱着孩子转身离开，青色的衣袂划破血腥，身后是纨绔的惨叫哀嚎。
看着一个个满身伤痕的孩子，他们还那么小，沈砚心脏沉重的有些发疼。
哪怕是几千年后的现代，也有不少阴暗面，人们认为解决出问题的人比解决问题来的更快，更何况是现在。
可有什么办法呢？
世界上的恶好像从不曾减少，人只能自己帮自己，靠自己而不是寄希望于别人身上。
毕竟——
这么多孩子，其中不排除有被遗弃、被卖掉的。
他们被侵犯了，沈砚怕，怕那些人渣有脏病，让孩子们再次受到伤害。
等待的过程是漫长的，她素来把情绪藏在冰面下，如今因为这事，冰面被敲碎了。
江焰站在一边，清晰地看着她如何沉浸在迷失神智中。
那双漂亮的眼睛先是凝神，然后又缓缓震惊瞪大，最后充斥水汽。浓黑眼睫颤抖两下，两颗那么清透的珠子滚落……
这是江焰第一次看她哭，以前性子最恶劣时，他做梦也想让她哭。
可现在她落泪了，江焰却感受到了心脏处刻骨的剧痛。
肺腑里挤出轻叹，伸手把她抱在怀里，顺着脊背轻拍，硌手，他恍然发现，浙江的烂摊子太沉太重，把他的心上人压得喘不过气、压瘦了。
两个大夫分开检查，别院的最先回来。
别院里血流成河，满地尸体，大夫以为沈砚定是个冷厉如修罗恶鬼之人，但现在，他只看到一个为孩子担惊受怕的年轻人。
“大人，尸体上都没有脏病的痕迹。”
与此同时，里屋的大夫也出来了，他面色大好：“大人，暂时没有染病的孩子，但此病需要观察。”
积压在心头的惶恐撤去大半，沈砚脱力地靠在椅子上，后背浸湿汗水，双手捂脸：“都下去吧。”
见她没哭，江焰轻声道：“有几个妇人来认领孩子。”
整理衣冠，沈砚又恢复了冷漠无情的模样：“待客。”
不大的正厅里，几个妇人抱着不样的孩子，哭得泣不成声。
其中就有小乞儿的母亲，那个瘦成一把骨的妇人，颤手摸孩子浮肿的一张脸。
孩子怕她担心，挤出一抹笑，但因为扯到脸上伤口，疼得倒抽一口冷气：“娘。”
“我的小年！”女人悲伤地抱紧她，言辞凄惨，似在叩问苍天：
“为什么那些天杀的要在我女儿身上寻欢作乐，他们没长眼吗？看不出小年才十来岁没及笄？怎么就下得了手啊！难道他们家里就没有孩子吗？”
一声声质问，上天以惊雷作答，活在人间的部分恶鬼己经被送回地狱，但还有许多，藏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为非作歹。
还有一些孩子没亲人认领，沈砚沉默一会，让人带到租的宅子里，先养一段时间。
沈砚当晚病了，高热不断。
粥喝了吐，药也灌不进去，胃吐空了绞着劲一样疼，她疼得蜷缩身子捂着肚子。
江焰急得都要冒烟了，就差把人抱在怀里哄:“不疼了，不疼了”。
隔着帘帐，大夫不知道里面的病人是谁，只是说情绪起伏过大造成的高热，要慢慢养。
怀里抱块炭一样，江焰恨不得以身替之，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哽咽：“你倒是吃点东西，只要你吃东西，醒来后打我骂我，我都受着，什么都听你的。”
眨巴眨巴眼睛，酸涩的眼眶中，泪落在沈砚脖颈，他吸了吸鼻子：
“我十七岁前不懂什么是情爱，在我娘的严防死守下，硬是没开荤。后来被我爹踹去边关，整天累死累活，根本没心思想有的没的。现在想想，我守身如玉就是为了遇见你。”
沈砚租的宅子不大，也没京城里的精致，她落在破落的屋子里，像一颗圆滑的大珍珠，光洁得不染尘埃，但又格格不入。
江焰把她头靠在自己胸前，轻轻地亲吻她额角，感受到唇上染了一层薄汗，又湿又凉。
“你洗漱没？”
虚浮无力的声音乍然响起，江焰先是惊喜，然后窘迫的淡红漫上脸，他撒谎：“洗漱了。”
沈砚睡得沉，但耳边一首有声音，她耐心听了一阵，觉得怎么有人把嘘寒问暖说得跟苍蝇“嗡嗡嗡”一样啰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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