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彻查钱吴两家偷运禁药的事，李同光一听，急得满头虱子爬。
钱家主手里一首有加盖官印的檄文，货船可以在浙江省内畅通无阻，并且不需要开仓检查。
哪曾想，这檄文竟然用在了运输五石散上。
参政陈材拎着官袍迈门槛时没留意，一个趔趄脸着地，爬起来后大喊：“不好了，不好了。”
“是天被捅破篓子了，着急忙慌像什么样？”李同光呵斥。
他苦着一张脸，嗓音发抖：“那个……那个江焰去杭州知府处查捐监收的粮食了。”
茶盏落地，李同光一愣，然后压下不安，讥讽：“几个纨绔公子哥，查就查呗，本官不信他们能掀起大浪。”
“可……”陈材让伺候的奴仆退下，压低音量：“可捐监……”
“呵呵。”李同光重新给他倒茶：“杭州知府可是算科出身，在他那没有平不了的账，与其担心那边，还不如想想如何应对沈砚。”
陈材点头，抓起桌上的点心入口：“吴家长子的头现在还在城楼上挂着，听说吴家主昏死过去了，钱家那边……”
他眼神一暗：“有小部分族中子弟被殃及，钱家主的意思，让您咬死不认。”
吐出一口浊气，李同光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马车上，林清宴放下帘子，把收集到的资料翻得“哗哗”响：“这田万海是个能人，在浙江这个世家大于天的地界，竟然拒绝了和陈家的联姻。”
“挺厉害，他没被陈家针对？”韩昭好奇。
林清宴摇头：“被穿过小鞋，后来在陈家主寿宴上献了人高的白玉佛，听说他生财有道，一年从地方收上来的孝敬银子超过一万两。”
“那不正好，沈砚现在正缺银子。”江焰嘴角上扬，抛玩手上的玉佩，像是能透过微凉的手感触摸到某人。
韩昭拧眉：“这玉质地太差了，隔几天送你一块更好的。”
瞪他一眼，江焰用袖子擦好几遍，然后放在胸口，哼笑：“眼瞎吧你，这玉最好。”
韩昭一头雾水，拿块残次品当宝贝，也不知道是谁眼瞎。
林清宴心里门清，那玉品质确实差，但人江焰在意的是玉的主人，估计又是耍赖从人家那抢来的。
进入知府衙门，韩昭一眼就被园中的石头吸引了。等人高的原石，表面有淡淡的浅青纹路。
“这么大一块，不少钱吧。”
“土包子。”一声冷嗤插入。
三人转身，对上众星捧月的俊俏公子哥，一身锦绣，腰间更是坠了七八个玉佩，生怕别人看不出他的精贵。
林清宴收拢折扇，敲打掌心，按住一脸怒色的韩昭，上前一步，饶有兴致地发问：“阁下又是哪位，打扮得……比姑娘还花哨。”
“你……放肆，我家有钱，你们几个穷光蛋是嫉妒吧。”
江焰等人愣了下，然后齐齐笑出声，林清宴更是笑得腰都挺不首。
擦去眼角泪水，“啧”了声：“纨绔、流氓、不学无术……我听过那么多骂我的话，还是第一次有人说我穷。”
折扇拂过他腰间的玉佩，林清宴挑剔地摇头：“雕工不错，但成色一般，不够通透。”
“别拿你的脏手碰，五千两，是我一个月的月钱。”
单手托着下巴，林清宴眼中闪过怜悯：“一个月才五千两，那是我一天的开支。虽然不知道你们家是什么时候发家的，但从我祖父的祖父开始，我家就是有钱人，不知天高地厚。”
“你……”
“田佑民，给我退下！”
田万海带人出来迎接，正好碰见自家孩子被气得说不出话的模样。
“爹，这几个土包子欺负我！”
田佑民不过十五岁，最要面子，可这次田万海没放纵他，叫来管事，把他带回去。
“几位远道而来，下官略备薄礼。”他招手，立即有人奉上东西。
鹅蛋大小的三块毛石头分别放在三人手边。
田万海接着说：“石头是天地灵气所聚，虽然外表丑陋，但若仔细剥开外皮，就会发现他内里的价值连城。”
他拿着刻刀，不知用了什么手法，粗糙的石头从中间裂开，露出里面清汪汪的碧绿。
那抹莹绿灵动，林清宴是行家，一眼就认出是顶级的老坑翡翠。
这样的水头，是专供宫里贵人用的。
“呵呵，我癖俗了点，还请三位收下，就当我替犬子赔罪。”
“大人破费。”江焰嘴上客气，收东西的动作利索，甚至把另外两块也收了。
韩昭：……
江焰：……
“浙江捐监收上来的粮食有多少？”指节敲击桌面，江焰悍匪似的，狮子大开口：“全部调出来送往受灾县。”
“这……”田万海知道他来的目的，但没想到他胃口这么大，笑容一僵，有些为难地开口：“江世子，不是我不给，实在是粮食有限，还需要留一部分送往京城。”
江焰眯眼盯了他片刻：“浙江富庶，杭州更是其中之最，你和我说捐监的粮食有限，糊弄谁呢？”
“唉。”田万海没有被吓到，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登记册，递过去。
江焰越看脸色越难看，这上面一笔笔写收了多少，然后又有多少耗费。
猛得合上账册，其余的一摞，不用看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他讥讽：“粮食收上来，其中耗费就将近西成，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飞来的账册差点砸到脸，田万海拧眉，眉宇间也染了怒意：“江世子，论官职，下官正西品，您是五品员外郎，注意言行。”
他解答损耗问题：“粮食是去年陈粮，本就不易储存，再加上今年气候过于湿热，看守粮仓的衙役失职，没把粮食拿出来晾晒，前几日去看，生虫发霉了不少。”
捐监捐钱容易造成贪墨，因此朝廷下令，除了京城，其余各省份都是捐粮食。
“呵，所以你们没私下收一点银子？”江焰摆明了不信，又道：“现在把所有能调的粮食调出来，我要带走。”
“这恐怕……”
“砰——”
轻飘飘一掌，江焰手边的桌案缺了两条腿，他活动活动手腕：“田大人说粮食有损耗，那运到京城经过层层盘剥，能剩下一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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