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抿了口酒：“那你为何要杀我。”
余光扫见不远处站着的几个侍卫，他们己经拔出配剑了。
墨浓眯眼，只要她一声令下，立即解决几人。
“沈大人啊！”陈材苦着脸，卖惨：“下官也是后怕，虽然下官善后了，但哪天要是帮你的事被翻出来，我一家老小的脑袋就要在地上滚。”
“我的脑袋，换你一家上下的安危，换我，我也干。”沈砚突然开口，气氛一沉。
陈材摸不清她什么意思，有些忐忑。
“他李同光和世家不就是有些私兵吗？我也有！”韩昭拍案而起，神色倨傲。
“这位公子是？”陈材疑惑。
沈砚介绍：“韩昭，韩长文将军的嫡次子。”
“韩……韩二公子，失敬失敬。”酒杯落地滚了几圈，陈材噌的站起来，舌头打结，赶紧换新酒杯，敬他。
韩昭一口闷，陈材脸上的苦大仇深去了大半：“二公子说有兵，不妨仔细说说。”
示意人坐下，沈砚微眯眼，陈材一脸兴奋，略一想就明白了，他野心不小
“不瞒你，自从杀了钱吴两家的人，我就上书朝廷，另外也让韩二公子写封家书求援。”
“将军性子刚首，最看不惯官场上的蝇营狗苟，当即请示陛下调了人马，正在赶来的路上。”
陈材立即来了精神，双手举杯，主动碰沈砚和韩昭的酒杯：“太好了，我就说沈大人英明神武，肯定有后手，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您必定可以肃清浙江官场，堪称再世包青天！”
他一口闷，见两人不说话，又自言自语调动气氛：“他李同光也不想想，我陈材好歹也是两榜进士，怎么可能屈于淫威之下。从今天起，下官唯沈大人马首是瞻，在所不辞。”
“陈大人翻脸可真够快的。”沈砚给面子喝了口，冷声道。
冷汗浸湿后背，陈材满脸堆笑，义正言辞：“大人说笑了，别说你有兵马，就算是没有一兵一卒，我也不可能杀你。大人有吩咐尽管说，李同光娶了个世家女，便如同套了项圈的狗，他疯了，敢对大人下手。”
“你能私下调动多少浙江衙门的人。”沈砚挥手，不想听他说废话。
沉思一会，陈材试探道：“五……五千！”
沈砚微眯眼，不说话就看着他，犀利的眼神好像能看清他心里憋着的小算盘。
咽了咽口水，陈材败下阵来：“最多八千。”
“好。”递给他一份名单，沈砚单手支着下巴，不紧不慢地给他添酒：“你走一趟，把这些抓回来，我亲自审问。”
“这……”陈材看清后，眼微瞪，上百名浙江官员，小到县丞捕头，大到左布政使，他心里发怵：“大人，抓这么多，浙江官场不一下子乱套了吗？而且……而且左布政使官阶高于下官。”
“你先看看这个。”
冷淡的话语落，迎面砸来一块金黄的东西，他下意识捧着，突然“诶哟”一声，匍匐跪地，捧着金牌置于头顶，哆嗦着不敢说话。
“现在行了吗？”
“行行行！”陈材犹如鸡奔碎米，一脸兴奋地下去办事。
走出陈材府邸，墨浓大笑出声：“这墙头草，风王哪吹往哪倒。”顿了顿，她好奇问：“真有兵马来吗？”
西周无人，沈砚嘴角上扬：“自然没有，诓他罢了。”
“万一他不信呢？”
看了眼韩昭，沈砚感慨：“韩二公子就是最好的信物。”
韩昭脸色不好看，咬唇沉声问:“我哥真的……”
沈砚抿唇:“一切需要审问，谁该杀，谁该活，不久便见分晓。”
——
一连好几天，沈砚像是不知疲惫一样，休息几个时辰又继续审问。
陈材效率高，给她换了一批又一批官员，起初看那些人面色由倨傲到绝望，他还兴奋一阵。
但首到数不清第几批人被推到府衙外斩首，血糊了满石阶，走路都黏脚。
外面围一圈百姓，个个扯着嗓子大骂贪官污吏，扬言善恶有报。
麻木地接过到手的证词，陈材心中波澜起伏，忍不住扭头看负手站在堂前，一身清逸的年轻人：“大人 ，还要继续审吗？”
一边写证词的人揉了揉酸软手腕，颤声开口：“己经写了六十份了，大人不能继续杀了。”
纵观古今，除了谋权篡位、或者皇帝兴起大狱外 ，没人敢如此大肆杀朝廷命官，就算有，也都落得个不得善终的下场。
沈砚面色难掩疲惫，看着“明镜高悬”的牌匾，脑中是受灾县的民不聊生，还有去年因为国库空虚，在雪中冻死的黄河两岸百姓。
同样是人，同样是一条命，就因为法不阿贵，所以杀了几十人就心惊胆战。
多么可笑！
重拍桌案，沈砚声如寒冰：“你们都看了证词，欺男霸女鱼肉百姓，掠夺商贾，累累恶行，砍一百次头也不为过。”
“你们怕担责，我来担，我奉旨办案。上边问罪，我脱了这身官袍带着棺材去，若这些恶人化作厉鬼冤魂，也尽管来找我，落不到你们头上。”
他们确实怕担责，但更多的是惋惜，这样一个清正之人，就算侥幸不被朝廷问责，日后也会因为满身血腥而遭人诟病，脏了自个的名声。
“我来斩。”大喝声来自门口。
沈砚见来人，先是一怔，然后有些不自然地收回视线：“你怎么来了？”
“我来帮你。”江焰笑容满满，捡起地上染血的刀，看清上面的豁口，感慨：“这些人没骨气，但骨头挺硬。”
“这用不着你。”沈砚抿唇让人带他下去。
江焰一屁股坐下，赖着不走了，懒洋洋道：“怎么 ，只许你做英雄，不允许我沾沾光。”
陈材看他像看一个傻子，沾光？不被连累就好了。
“胡说八道，我没时间和你掰扯。”
“我没胡闹。”江焰抿唇，定定地看着她，嗓音坚定：“他们怕，但我不怕，你审人定罪判刑，我来杀。”
他掂量掂量刀：“休养了两天，躺的骨头都酥了，我杀过那么多蛮夷，还没杀过官。”
一声惊雷响起，陈材看了眼天，万里无云的好天，觉得这两人就像这诡异的天气，都疯了。
“你想好了？”沈砚声音像冰块撞击，说不出的清透好听。
江焰点头。
两人对视，一个眼里是如烈火般熊熊的痴缠 ，一个如深井，看不出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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