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同光被带走那天 ,天色黑沉,一场大雨将至。
他看了眼揣着信的小厮,想到不久前的吩咐,嘴角上扬。
同朝为官,他和韩明就是同坐一船之人,现在船要翻了,若韩明不来救,他先落水,在下面等着韩明。
沈砚面无表情,手掌向下挥落。
“斩!”
五六个脑袋滚落一地 ,血水混着雨水形成小溪流,冲刷府衙前的青石板。
“大人,李同光己带到。”陈材拱手。
沈砚点头:“把人带上来。”
被押解上堂,李同光依旧一身官袍,他不满地看着手上的镣铐:“沈大人,为何羁押下官。”
说着就要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下,突然一声惊堂木,他下意识起身。
“这里没你的坐,把椅子撤了。”沈砚冷漠地看着他。
“大梁律法,没定罪官员 ,三品及以上审问需备椅子,你凭什么让我站着!”他微抬下巴,斜眼看沈砚,一点也没有祸到临头的觉悟。
陈材擦了擦额头汗水,跟在这人身边多年,了解他是个暴脾气没头脑的。
“凭你作恶多端,恶贯满盈。”沈砚眼也不抬,手中一张张供词,首指眼前这个嚣张跋扈的人。
李同光深吸一口气,抄着双手,脑袋一歪:“不坐就不坐,等我出去了,定要好好掺你沈砚,蔑视律法,欺辱同僚。”
“跪下受审!”沈砚突然发作。
一口气堵在胸口,李同光没想到会这样,拱手朝天:“沈砚,拿人问案,你竟然敢作践我,都是天子门生,正儿八经进士出身,二品官,除了跪陛下,我岂能跪别人。”
“好。”亮出金牌,沈砚整理衣袖:“现在可以跪了吗?”
心不甘情不愿地跪下,李同光嘲讽:“既然大人奉旨办事,下官跪就是。”
“我问你。”沈砚展开受灾两个县县令的供词:“决堤时,为何你的府兵会出现在堤坝上。”
“照常巡逻。”李同光回答慢了半拍。
“巡逻!”沈砚大喝:“你说谎!若是巡逻,半夜决堤时,不可能两个县都没人知晓洪水,以至于淹死逾五千人,上万百姓流离失所。”
李同光一愣,霎时不开口了 。
沈砚又抖开田万海的证词:“杭州知府指认你谎报灾情,贪墨朝廷赈灾款,贪墨朝廷修缮堤坝的钱,甚至违反国策,私收捐监银,一桩桩大罪,罪行滔天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污蔑!”李同光心一横。
“带人证。”沈砚话落。
几个衙役被带上来,他们衣衫不整,浑身是受刑的痕迹,匆匆看李同光一眼,然后首挺挺朝沈砚跪下,齐声道:“沈大人。”
沈砚:“决堤时,为何没有第一时间疏散百姓。”
衙役伏地哭喊:“是李同光……李同光让我们毁堤淹田的。”
“是啊,大人,我们奉命做事,不敢不从。”
见此事搪塞不了,李同光深吸一口气:“沈砚,你何必屈打成招。”
“好。”沈砚拍手,又有好几个证人,他们是和李同光走得近的官员和世家子弟。
倒豆子一般把过往的累累罪行说出来,事事都牵扯上了他。
“李同光,这么多人都指证你,难道都是本官屈打成招吗?”
面色一变 ,他恶狠狠地说:“我是贪了钱,但我没有全吃,最多贪了十多万两,怎么能全算在我头上。”
“哦。”沈砚看了眼记录供词的人,又问:“还有谁?上千万两赃银,还有谁吞了。”
咽了咽口水,李同光眼神闪烁:“自然是我上面的人。”
“上面?”沈砚冷笑:“上任巡抚贪墨板上钉钉,除了他还有谁?”
他咬紧牙关不说。
沈砚冷酷的神色没有丝毫动摇:“前几日倭寇围攻田万海家,谋害本官。主犯张尧是一年前抓获的通倭罪臣之后,被关在浙江大牢里,怎么就逃出来了,而且还集结了上千的杀手。”
李同光脸色发白,不敢看她的眼睛,咄咄逼人的质询让他心慌:“是……是张尧的同伙劫狱,大人也知道东南倭患严重,那些贼人对浙江虎视眈眈,前任巡抚也遭到袭击过。”
见他还在狡辩,沈砚别的不说,耐心是一等一的好,让人给他看张尧的证词。
“一个通倭罪犯,大摇大摆、光天化日地出现在杭州知府家外,发现罪犯逃狱,官府也没有第一时间捉拿,李同光,你真以为别人和你一样是个草包吗?”
浑身一抖,李同光嘴唇都要咬烂了,恐惧让他慌了神:“不……我……我不是主谋,主谋不是我。”
“是谁?”
下一秒,他竟然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浇醒!”沈砚冷漠无情地吩咐。
两桶水泼下去,李同光依旧不起来,江焰发现他薄薄的眼皮下眼珠在滑动,露出森然的笑,将砍头大刀贴着他脖颈,问沈砚:
“好几项罪证,够处以死刑了,反正他嘴硬不开口,我把他砍了,大不了接着查。”
没等沈砚开口,装死的人差点跳起来,满眼惶恐:“不行……你不能杀我,斩杀三品及以上官员,按规矩要上报内阁。”
沈砚嘴角上扬:“李同光,你对大梁律法烂熟于心,怎么不知道清廉做官呢?你的罪,足以抄家灭族!”
窝囊认怂的李同光当即抬头,恶狠狠地盯着沈砚:“和我亲族无关,我的罪自己担。”
“我是主审官,你不说出背后的人,我有理由让你亲族连坐,共赴刑场!”
李同光怒视她,许久之后,他像一摊烂泥坐在地上,一点也没有官员的威风仪态:
“我说,什么都说,你要是敢食言而肥,累及我家人,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沈砚拍惊堂木:“笔墨伺候。”
供状写完,他满脸绝望,万分不愿地签字画押。
沈砚面色淡淡,看清纸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迹,她闭眼再睁开时,眼中有决然,亦有恍惚,忍不住低声问李同光。
“那么多人死在洪水中,还有张尧在你的放纵下,大肆屠杀田万海府外的百姓,成千上万的人为了你的私心丧命,午夜梦回,你就没有一点害怕吗?”
身躯一抖,李同光闭眼,慨然赴死:“说什么都晚了,沈砚,为了所谓的公道,你杀了浙江过半的官员,总有人要你死,我在阴曹地府等你!”
江南今年的梅雨季节似乎格外长,但百姓永远记得这段日子。
想那钱、吴两家,昔日繁华胜锦,府中珍宝无数,往来皆权贵。如今被抄家 ,族中作恶人,死的死,流放的流放。
数代人累积起来的繁华如南柯一梦,终究要成为过往。
等沈砚的奏疏送至京城,己经是三天后,内阁众人惊得满面骇色。
定远侯捏着薄薄的纸张,落款处不仅有沈砚的名和手印,还有江焰的。
他眼前发黑,后退两步撑着椅子才站稳。
这个逆子,在京城就恨不得把天捅出个窟窿来,虽然说过的誓言转头就忘,当他话放屁,但还是能在大事上掂量清楚。
怎么就参与斩杀浙江半数官员呢?而且还查抄了好几个大姓家族。
整个京城的官员,有不少都是从那些家族里出来的,这一烂摊子让定远侯恨不得破口大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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