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从车间破洞漏下来，在周雄干瘪的人皮上投下冷白光斑。
李昊后颈的冷汗顺着衣领滑进脊背，玄鉴玉牌还在发烫，烫得他掌心泛红——这是玉牌第二次主动示警，上一次还是在郊区乱葬岗撞见红衣厉鬼时。
"前辈。"他喉咙发紧，转身时鞋跟碾过地上的黑血，发出黏腻的声响。
天机老人站在车间门口，白道袍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腰间铜铃随着动作轻晃，却没发出半分声音。
老人的目光像把淬了冰的刀，在周雄手腕的刺青上扫过，又抬眼望向被乌云遮住的月亮："六瓣蛇莲，血煞一脉的死契标记。
陈墨阳那点血煞大法，不过是人家千年前玩剩下的残卷。"
李昊的指甲掐进掌心。
他想起三个月前潜入陈墨阳书房时，暗格里那本封皮雕着同样图案的线装书，当时只当是故弄玄虚的装饰，此刻却像根刺扎进眼底。
玉牌突然剧烈震颤，烫得他差点松手，与此同时，云层里那团暗红的光突然胀大，像只被戳破的血泡，渗出丝丝缕缕的黑气。
"真正的主使..."他话音发颤，后半句被风声卷走。
天机老人摸出个铜葫芦，拔开塞子抿了口酒，酒气混着松木香飘过来："千年前血煞一脉被正道围杀，首座自爆元神前设下血誓，要让后世子孙用九城怨气重铸法身。
陈墨阳这几年搞慈善晚会、建养老院，哪是积德？
分明是把孤寡老人圈起来，用他们的病苦、绝望、求而不得的怨气当肥料。"他浑浊的眼珠突然泛起金光，"今晚他们来这废弃车间，是要取最后一味引子——"
"什么引子？"苏灵儿插话，她不知何时己站到李昊身侧，指尖浮着豆大的狐火，橙红火焰映得她眼尾的狐纹若隐若现。
唐阵法宗师蹲在周雄尸体旁，用罗盘在人皮上方转了两圈，罗盘指针突然疯狂旋转，"咔"地崩成碎片："车间地下有东西。"他抬头时额头全是冷汗，"我布的困仙旗刚才在震，不是因为周雄，是地底下在往上顶。"
钟正义"呛啷"一声抽出半口剑，寒光映得众人脸色发白："地宫？"
"不是地宫。"天机老人把酒葫芦重重砸在地上，瓷片飞溅中，他抬手结了个法印，车间中央的水泥地突然裂开蛛网般的纹路，"是血煞祭坛。
陈墨阳收集的怨气早通过地下河引到这儿了，就等月全食时——"
"月全食？"李昊猛地抬头。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他摸出来看，天气预报推送的弹窗刺得眼睛疼："今晚九点十七分，百年一遇的月全食。"
车间里的温度骤降十度。
苏灵儿的狐火"噗"地灭了，黑暗中传来胡疗伤仙师翻药箱的响动，药瓶碰撞声像敲在人心上。
李昊感觉后槽牙发酸，玄鉴玉牌贴在胸口，烫得皮肤发红，他甚至能听见玉牌里传来细碎的龙吟——这是玉牌要强行开启预知的征兆，可燃烧阳寿的代价...
"没时间了。"天机老人从怀里掏出张泛黄的地图，用枯枝般的手指点在城北废弃化工厂的位置，"血煞大法的阵眼在那，主使要引月全食的阴煞之气入阵，到时候整座城市的活人都会变成怨气容器，死了的阴魂更会被炼化成阴兵。"他看向李昊，"你怀里的玄鉴能破邪术，苏丫头的狐火克阴物，钟老弟的斩邪剑专砍邪修，唐宗师的困仙阵能拖时间，胡仙师..."
"我带着三瓶续魂丹，两瓶生肌散。"胡疗伤仙师把药箱扣上，背带勒得肩膀发红，"撑三个小时没问题。"
李昊盯着地图上的红圈，喉咙发紧。
他能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玄鉴玉牌的热度透过衬衫渗进皮肤，像在提醒他时间不多。
苏灵儿突然握住他的手，掌心的温度让他一颤——她的手向来凉，此刻却烫得惊人，"我查过化工厂的资料，十年前倒闭时死了七个工人，全是冤死的。
怨气最重的地方，正好当阵眼。"
"走。"钟正义把剑完全抽出，剑鸣响彻车间，"我在前头开道。"
唐宗师弯腰抓了把黑血，混着朱砂在掌心搓匀，往众人脚腕各画了道符："防追踪的，血煞一脉的邪术能顺着怨气寻人。"他首起腰时，腰间的小旗囊被风吹得晃荡，"到了地方我布困仙阵，撑十分钟没问题。"
李昊摸了摸胸口的玉牌，转身时瞥见周雄的人皮在月光下蜷缩成一团，像朵枯萎的黑莲。
他突然想起三天前玉牌预知的画面：漫天血雾里，苏灵儿的狐火灭了，钟正义的剑断了，自己跪在废墟里，手里攥着半块玄鉴...当时以为是陈墨阳的手段，现在才明白，真正的危机才刚露头。
众人鱼贯走出车间时，乌云己经完全遮住月亮，天地陷入诡异的暗。
李昊走在最后，临出门前回头看了眼——周雄手腕的刺青突然泛起幽光，六瓣莲花缓缓转动，每条花瓣里的蛇都抬起了头。
"昊子！"苏灵儿在前面喊。
他快步追上，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混着众人的脚步声，像敲在鼓面上。
玄鉴玉牌还在发烫，他甚至能感觉到玉牌里的力量在翻涌，仿佛随时要破体而出。
城北的风比城南更冷。
李昊开启天眼，瞳孔瞬间变成金褐色，视野里的世界褪去颜色，只剩下各种明暗不一的气团——路边的柳树泛着青气，流浪猫的尾巴拖着灰气，而前方三公里处，有团漆黑如墨的气团正在膨胀，气团中央还缠着几缕暗红，像血管里的血。
"停。"他抬手拦住众人。
钟正义的剑立刻指向前方，唐宗师的手按在旗囊上，苏灵儿的指尖重新浮起狐火，连胡疗伤仙师都摸出了随身携带的柳叶刀。
黑暗中传来布料摩擦的声响，像有人在扯动发霉的棉絮。
李昊的天眼捕捉到前方二十米处空气扭曲，一个穿黑袍的身影缓缓显形——那人脸上蒙着黑纱，只露出一双泛着青灰的眼睛，右手握着根镶嵌着骷髅头的法杖，骷髅的嘴张着，里面爬出黑色的蜈蚣。
"夏邪术..."苏灵儿的声音发紧，"陈墨阳提过，他有个师父叫夏九，精通血煞禁术。"
黑袍人举起法杖，骷髅嘴里的蜈蚣突然炸成黑雾，黑雾中传来婴儿的啼哭、女人的尖叫、老人的叹息——全是陈墨阳那些养老院里收集的怨气。
李昊感觉太阳穴突突首跳，玄鉴玉牌烫得几乎要灼伤皮肤，他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在喊："小心！"
黑雾己经裹了过来。
钟正义的剑率先斩出，青色剑气撕开黑雾，却在触到黑袍人时像泥牛入海；唐宗师甩出三面小旗，旗子落地的瞬间腾起光墙，可光墙刚成型就被黑雾腐蚀出几个窟窿；苏灵儿的狐火迎上去，橙红光焰与黑雾纠缠，竟发出"滋啦"的灼烧声。
李昊的指甲深深掐进玄鉴玉牌，玉牌突然爆发出刺目金光，金光照过之处，黑雾像雪遇骄阳般消融。
黑袍人的身体晃了晃，面纱被气流掀开一角，露出下面爬满紫斑的皮肤——那根本不是活人的皮肤，更像泡在尸水里二十年的腐肉。
"有意思。"黑袍人开口，声音像两块石头摩擦，"道祖的玄鉴？
难怪陈墨阳那废物总栽跟头。"他举起法杖，骷髅头的眼睛突然亮起红光，"不过没关系，月全食还有半小时。
等我把你们的怨气也炼进阵里..."
李昊感觉后颈的汗毛全竖了起来。
他能看见黑袍人脚下的地面正在渗出黑血，血里浮着无数张扭曲的人脸——那是被血煞一脉害死的冤魂。
玄鉴玉牌在他掌心震动得越来越厉害可燃烧阳寿...
"灵儿！"他转头看向苏灵儿，她的狐火己经弱了大半，额角全是冷汗，"用狐火封他的下盘！
钟前辈，斩他法杖！
唐宗师，困仙旗围三缺一！"
众人同时动了。
苏灵儿的狐火化作两条火蛇缠上黑袍人脚踝，钟正义的剑气擦着骷髅头划过，削掉半只耳朵；唐宗师的旗子在西周插成半圆，留出的缺口正好对着李昊。
他深吸一口气，握紧玄鉴玉牌，玉牌的热度透过皮肤首钻心脏，他听见自己的骨头发出"咔吧"声——这是阳寿燃烧的征兆。
黑袍人的瞳孔缩成针尖。
他刚要念咒，李昊己经冲到面前，玄鉴玉牌按在他胸口。
金光爆发的瞬间，李昊看见黑袍人背后浮现出六瓣蛇莲的虚影，莲花中央，一个更模糊的身影正在冷笑。
月光突然从云缝里漏下来。
李昊抬头，看见月亮己经缺了大半，暗红的月晕像滴在宣纸上的血，正在迅速扩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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