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一·老宅后院
苏婉清弯腰掀开腌菜缸的荷叶盖,酸味混着花椒香扑鼻而来。林晓阳抱着归舟站在葡萄架下,忽然看见孩子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指着缸沿凝结的水珠"咿呀"叫嚷。
"这盐水起得倒是快。"月嫂提着粗盐袋过来,围裙上沾着的暗红粉末被秋风扫落。林晓阳用脚尖碾碎粉末,碎末在青砖缝里泛出诡异的磷光。
归舟突然挣扎着要下地,银镯子磕在缸沿发出清响。苏婉清捞起根腌黄瓜,碧绿的瓜身突然渗出淡蓝汁液,在陶缸边沿洇出个歪斜的船锚图案。
"怕是有烂菜..."月嫂话音未落,林晓阳己用竹筷夹起片菜叶。紫苏叶的背面黏着半张防水字条,泛潮的墨迹写着"子时三刻",与沉船日志的笔迹如出一辙。
菜场的腌货摊飘来浓烈酒香。苏婉清假装挑选梅干菜,指尖在箩筐底部触到硬物。摊主突然按住她的手:"这筐不卖!"他腕间露出的疤痕形状,与耍猴人烧伤的右脸如出一辙。
林晓阳在隔壁鱼摊前蹲下,鱼贩剁开青鱼的瞬间,他瞥见鳃盖内侧粘着片金箔。归舟突然在背篓里啼哭,小手抓向鱼摊的冰堆——融化的冰水正将碎冰渣聚成航海图的形状。
"晦气!"鱼贩甩出杀鱼刀,刀刃钉在苏婉清脚边的木桩上。刀柄缠着的渔网线突然断裂,滚落的铅坠上刻着1988年的日期。
月光漏进地窖的气窗,在腌菜缸上织出蛛网状光斑。林晓阳挪开第三排陶缸,缸底压着的青砖刻着松鹤纹。苏婉清用银簪轻敲砖缝,空洞的回响里混着海浪声。
"抱紧孩子。"林晓阳撬开砖块的瞬间,咸涩的海风卷着荧光水母涌出。暗道尽头的铁门上,船锚形状的锁孔泛着幽蓝,与归舟胎记的轮廓分毫不差。
归舟突然伸手抓向铁门,银镯在黑暗中发出蜂鸣。苏婉清摸到门边的油灯架,灯座底部黏着块陈皮,齿痕与三十年前赵美玲嚼剩的完全吻合。
梆子声敲过三更,林晓阳蹲在葡萄架下守夜。腌菜缸突然"咕嘟"冒泡,浮起的白菜叶下翻出个玻璃瓶。福尔马林里泡着的婴儿手掌不过巴掌大,指间攥着半枚玉锁——与归舟颈间那枚断口严丝合缝。
"造孽啊..."月嫂的叹息声从廊下飘来。她提着灯笼的剪影映在窗纸上,火光突然摇曳,照见地窖口有蓝光闪烁。归舟的啼哭划破寂静,苏婉清掀开襁褓,孩子右肩的船锚胎记正渗出淡蓝液体,在床单上洇出座孤岛的轮廓。
霜花在井沿结出盐粒般的晶体。林晓阳放下水桶时,井绳突然绷断。捞起的铁钩上缠着海藻,藻丝间裹着枚生锈的怀表。归舟伸手抓向表盘,分针突然疯狂旋转,最终停在三点零七分。
"这表链..."苏婉清用井水冲洗表带,链节暗格里掉出粒磁石。磁石吸起的铁屑在青石板上聚成箭头,首指西厢房新糊的窗纸。
月嫂端着姜汤过来,瓷碗突然脱手。滚烫的汤汁泼在窗纸上,显出幅用米汤绘制的航海图。归舟的银镯突然发烫,镯面潮汐纹渗出细密水珠,正沿着图纸上的航线缓缓移动。
二叔公的龙头拐杖重重顿地:"外姓人不得擅动祖宗基业!"他枯瘦的手指划过族谱,在"林念芸"三字上留下暗红指印。
林晓阳突然举起火钳,炭盆里的香灰被风卷起,在空中聚成船形。归舟咯咯笑着伸手去抓,腕间银镯撞在供桌上,将"林"字金漆震落一角,露出底下被涂抹的"苏"字。
"您当年在船上负责绘制海图吧?"苏婉清亮出防水日志残页,"1988年寒露那天的潮汐记录,笔迹和祠堂账本一模一样。"
惊雷炸响的刹那,归舟突然含糊吐出"爷爷"二字。二叔公的拐杖应声落地,露出握柄处褪色的船锚纹身——与孩子胎记分毫不差。
暴雨冲刷着古井沿的苔藓。林晓阳在井底摸到铁环的瞬间,归舟突然放声大哭。绞盘转动的闷响中,成捆的防水电缆浮出水面,绝缘层印着"临港工程"的旧标。
苏婉清解开电缆接头,剥落的胶皮里卷着张泛黄照片。穿海军制服的二叔公抱着婴儿站在甲板上,孩子右肩的船锚胎记在阳光下清晰可辨。照片背面潦草地写着:"青山遗孤,丙寅年寒露"。
雨幕中突然传来汽笛长鸣。归舟指着远方的海平面,那里隐约可见锈蚀的船桅——三十年前沉没的"新安号"残骸,正随潮汐缓缓浮出海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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