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摇摇晃晃走了很久,首到喉间泛起铁锈味时,我终于能转动手指。箱笼外传来梆子声,戌时三刻。软筋丸的药效在第八个时辰开始松动,西肢像被蚂蚁啃噬般酥麻。我蜷缩在夹层里,借着缝隙漏进的月光,看见一个女孩的侧脸。
她睫毛很长,在眼下投出蝴蝶状的阴影。当我第一次蠕动手指时,她突然睁开眼睛,漆黑瞳孔里跳动着某种熟悉的光——像极了外婆院里那只总偷食的狸花猫。
"姐姐醒了?"她的声音像浸了蜜的糯米糍,"我叫小竹,今年六岁。"
我没吭声。刚才装睡时,听见她用指甲在箱壁刻痕迹。
箱笼突然颠簸。马车停在官道旁的树林里,"金镯子"的尖笑声穿透木板:"李大哥,前面就是青崖山,过了山隘就出梓州境了。"
"别急,"壮汉的声音带着酒气,"先把这俩丫头捆结实。大东家要活口,但没说要完整的。"
我浑身血液凝固。小竹突然抓住我的手腕,指甲深深掐进皮肉:"姐姐,我知道怎么出去。"她另一只手悄悄摸向袖袋,掏出半截磨尖的发簪。
箱盖被掀开的瞬间,小竹猛地扑向壮汉裆部。我借着这个空隙滚出箱笼,发簪在月光下划出银线,精准刺中壮汉右眼。他杀猪般嚎叫,大刀哐当落地。
"跑!"小竹拽着我冲向树林。身后传来"金镯子"的尖叫:"没用的东西,还不赶紧追!抓活的!”
我们在荆棘丛中跌跌撞撞,小竹突然将我推进一口枯井。井水没过膝盖,腐叶发出令人作呕的腥气。她急急跳下,将腐叶附在身上,捂住我的嘴。
我能听到“金镯子”和壮汉的脚步声,听到他们在井口张望的呼吸声,叫骂声。
“两个小姑娘能多远,还不赶紧找!”
“金镯子”怒吼道。
“你的人跑了,我的人还在另一个箱笼里,你想好怎么和大东家解释就好!”壮汉捂着右眼狠狠地道。
“你?忘恩负义的东西,带不回去人,你一样吃不了兜着走!”“金镯子”随即朝前方走去。
又等了许久,等到东方泛起鱼肚白。我和小竹才爬出枯井。小竹从怀里掏出半块麦饼:"姐姐吃。"我盯着她嘴角的弧度,突然想起外婆常说的话:"越是漂亮的蘑菇,毒性越大。"
"你怎么会有发簪?"我避开她递来的麦饼。
"在驿站偷的。"她大大方方承认。
“你会偷东西?”
“这有什么难的?我三岁就会了,你看!”她摇摇手中的玉佩。
外婆给我的锦鲤玉佩!
“还给我!”我伸手去抢,却扑了个空。
她一闪躲到一旁,“我救了你,这就是酬劳!”
远处传来马蹄声。小竹的瞳孔骤然收缩,我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看见凌青川的玄色披风在晨雾中若隐若现。
"是大哥哥!"我刚要呼喊,小竹突然扑过来捂住我的嘴。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我的脸颊,我被她按在地上,看着凌青川的队伍从三十步外疾驰而过。吴叔的声音随风飘来:"二少爷,前面就是青崖山隘,过了这里就出灾区了。"
"再搜五里!"凌青川的声音带着沙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小竹死死的压着我,待马蹄声消失,小竹才松开。
"他们不会回来了。"小竹拍拍身上的尘土,"我们得往相反方向走,去青州投奔我舅舅。"
“为什么不让我找大哥哥?”我大声质问着。
“那是你哥哥?我看你和他也并无相像的,我怎么觉得是那妇人的同伙?”小竹淡淡地道。
我攥紧发簪,指甲刺破掌心:"地龙翻身,是大哥哥救我出废墟,收留我的,我要去找大哥哥。"
"你以为他们会真心收留你?"小竹突然尖笑,"你不过是个无父无母的灾星,他们连你失踪都发现得那么晚。"
这话像刀割进心口。昨夜我被劫走时,护卫的声音还在耳边:"赶路要紧,不要再生事端。"
小竹突然抓住我的手腕:"跟我走,我知道哪里有吃的。"她拽着我往山隘方向走,袖口的血迹蹭在我衣袖上,像朵盛开的芍药。
我攥紧被荆棘划破的手掌,血腥味混着晨露刺痛鼻腔。小竹在前头领路时,我故意踩断枯枝。她警觉回头瞬间,我突然扑向小竹,从她怀里夺回玉佩,而后向右侧陡坡滑落。腐叶在身下打滑,荆棘扯碎衣袖,剧痛中听见小竹的尖叫:"站住!回来"
滚到山涧边,小竹追来时攥着锦鲤玉佩的红绳,在晨雾里像滴血的眼睛。我抄起岸边鹅卵石砸向她,她敏捷避开,银铃般的笑声混着山风:"想逃?你连青崖山都走不出去!"
溪水声掩盖了我的喘息。等她的脚步声消失,我沿着溪流逆流而上。走了大概半日,看到一群人在崖口处祭拜。我用树枝遮挡着身形,看着他们复杂的程序,烧香、磕头、转圈跳舞。我实在看不懂,却也走不开。
突然,一个身穿鲜红色衣服的女孩被众人推下崖口,跌入崖底的深潭。
活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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