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长风消失了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里,他往返于大封京都与西境,没有人知道他的踪迹,也没有人知道这个南方来的地仙究竟想干些什么,哪怕是那日被许下豪言壮语承诺的曹珂,也不知那红绳青衫客到底做些什么。
数月后,大封那头传来消息,某位曹姓读书人的文章被数位大儒联名抨击,这并非是什么新鲜事,毕竟在十年前,那曹姓读书人便被文庙杂糅之名,冠以“数典忘祖”的罪名,只是那会,那曹姓读书只是被文庙某位高位人物贬谪,并未摘去君子名号,故而他著书籍,才得以在世间流传。
至于为何如今旧事重提,要将当年一事翻一翻,究其缘由,便是有人以为”截文虫“的名头按在那读书人身上,何为截文?截取文字,引为已用,大虫食根,壮肥自身。
京都某位大儒豪,状告文庙,当年那曹姓读书人,所著几本书里头,有自已的文章见解,而且说自已写出来的时间比对方更早,他的几位同僚也纷纷附和,一风起,而百浪兴。
一时间,那曹姓读书人受千夫所指,纷纷要求他出现给个说法。
却殊不知,如今那曹姓读书人困守一方,哪里能站出来辩解。
光阴流溯,不过半载,对于那曹姓读书人的讨伐声音越来越大,从一开始的一国之地,到后面的一洲,乃至数洲,如此文贼,竟被文庙敕封为君子?这让那些仕途不顺,不得文庙赏识的读书人何以接受?
也难怪他能写出如此千古名见,全是抄出来的,还标以自见,真是不要脸,文庙后边也逐渐注意到此事,故而在入秋前有了一场合议,目的便是如何处置那曹姓读书人,对此,文庙分为两派,一派认为,应剥其君子名号,而后押往功德林,囚禁千世万世,以儆效尤,一派则是认为,此时过于离奇,应让那曹姓读书人出面辩问,而非草草决断,后者最终多于前者,毕竟多数文庙高位心里都明白,那曹姓读书人并非枭小之辈。
如此一来,只要那曹姓读书人愿意出面为自已辩解,便可还自已清白名声,说不准,还可借此良机,重新回归文庙,机不可失,终是需博。
于是,文庙派出三位君子,要求他们在冬时前,找到那名曹姓读书人,当面对质。
青萍巷内,有位白发苍苍的老夫子,身形佝偻,宛若风中残烛。
“又是一年丰收时。”白发老夫子从镇东走向田野,稻田金灿,清风拂面,最是惬意。
“不到半年,你竟老成这样,实在可悲可叹。”白发夫子身后,有位姿态肆然的少年剑修,只见他嘴里叼着一根野草,双手盘起。
温允,玉圭宗山主座下首徒,听说,他近日已破开七境桎梏,可谓少年英雄。
白发夫子微微眯了眯眼,他伸手抚过稻麦,却是笑道:“生老病死,天道,这有什么,无非一年尘起,尘落,一世生,一世终。”
温允微微叹气,对于这位阻碍自家宗门发展的人,他却怎么都讨厌不起来,相反,他还有些欣赏他,或者说,瞻慕他。
“你大可离开此地,去与那些狗屁文人论个天昏地暗,不至于沦落到如今狼狈模样,境界一跌再跌,如今看来,怕是与凡人无异了。”温允不满道。
世间每位以文入道的读书人,皆会将自已的文章道理传颂世间,只要传颂得越广,学问道理被推得越广,得到越多认可,便会增加那人的道行,如此叠加,永无止境,而一旦世人皆认为此人学问低劣,视此学问为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这份天下人所“认同的修为”便会似汹涌洪水,非但不能滋润一方田地,还可能会冲毁堤坝,反噬自身。
白发夫子笑着摇了摇头,如今的他已与凡人无异,估摸没几年可活了。
“你是怕你走后,我宗会对这里的百姓强征暴敛?“温允皱起眉头,说道:”那你大可放心去,我在宗内,我的话还是有一定份量的,至少能保证十年此地太平,这也足以支撑到你回来。“
闻言,那白发夫子依旧不为所动,他只是低头,安静看着眼前的稻田。
“曹珂!”温允有些生气地喊了他的本名,他大声道:“我温允这辈子最敬三种人,一是为兄弟,能赴汤蹈火,两肋插刀,二是为忠义,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这三,便是能言行一致,知行合一的读书人,怎么?你如今就这点气量,便想着如此老死,一死百了,事事不愁了?我告诉你,你若就此消沉,待你死后,我便把这里全毁了!一个不留。”
白发夫子笑呵呵道:“你这小子,倒不像那山上人做派。”
闻言,温允愣了愣,什么意思?是说自已不像自家山主那般杀伐果断?温允不置可否,但曹珂并非说这个。
“你家山主都不敢出面威胁我,你就敢?你面子未免忒大了些。”曹珂笑呵呵道。
闻言,温允有些气恼,“那是我们山主站得高,看得远,不想与你计较罢。”
闻言,曹珂抚须笑道:“赤子之心,尤为可贵,想必你心中,也未必事事认可你师父的做法。”
温允将脸侧向一边,却是不否认,自打他拜师入山起,便见山上的有种种不公,他虽心怀不满,但自家师父常言,修仙问道,何必管凡人活计,只要能百尺竿头,再进一步,不择手段,也未尝不可,山上那些受苦的凡人,也确确实实让山门的门面越来越大,但这些,并非温允所认可的,他也曾幻想,白衣挎剑,鲜衣怒马,路见不平,拔鞘而出,他向往说书先生口中的人间江湖,爱恨情仇,悬壶济世。
曹珂看得清楚这孩子内心深处的某些东西,故而前些年,这小子每每下山找他问剑,他都会故意留手,甚至是赠上一两分福缘不浅的机缘,故而温允能破境如之快,在一定程度上,都受那个读书人的福荫,他自已,也心知肚明。
“道不同,不为谋。”温允说道,他随即转身离去。
曹珂却是看得真切,少年郎,喜说反话,或是不敢说真话,他见得多,便也只是一笑置之。
老人看向天幕,此时正值苍炎当空,实在燥热,如今重新入凡,身上大汗淋漓,却是快意至极,他回想自家还藏有几坛梅子酒,昔年故友所赠,平日不舍得喝,今日,便过些嘴瘾罢。
老人双手负后,就此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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